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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素心原本失神的大眼睛中有了光彩,“那有什麼相干?”做妾怎麼了,又不用管家理事,又不用應酬往來,一個人一個小院子,關起門來繡繡花,做做針線,不是也很好?只要沒個老頭子來噁心人,沒有粗俗的男人來噁心人,日子還是能過的。

    不過一瞬間,徐素心的眼神又暗淡下去,“祖父說我不成。”太過畏縮,上不得台面,連給人做妾的資格也沒有。

    “五小姐有些矜持,改了,老爺就喜歡了。”屈嬤嬤委婉說道:“儀態舉止,是可以學、可以改的,只要五小姐真心想學,極容易。”

    “沒人教過我。”徐素心低聲說道:“有時許我上學,有時,連學也不許我上的。”斷斷續續的上學,書沒讀好,禮儀也沒學好。

    “五小姐若不嫌棄,我來教,如何?”屈嬤嬤微笑相問。徐素心看著她從容不迫的氣度,羨慕說道:“好!”

    “如此,我便教起來。”屈嬤嬤微笑提醒,“可,你要想清楚了,那是做側室,不是正室。”  

    “我不在乎。”徐素心輕輕說道:“我在乎不起。”

    “嚴家人,或許不良善。”屈嬤嬤又提醒。

    徐素心很難得的展顏一笑,嚴家再壞,難道比二太太更壞?

    六月十八,殷夫人過四十四歲生辰,因不是整壽,故此只是請至親好友小宴,並沒大肆請客鋪張。

    嚴首輔的夫人歐陽氏盛將侍女僕從,親赴徐府拜壽。殷夫人率領兒媳、孫女們迎接進來,讓到上首坐下,滿臉陪笑,十分殷勤。

    歐陽氏和嚴首輔是結髮夫妻,已經六十多歲,頭髮花白。她身穿深藍色對襟褙子,挽著規整的圓髻,頭上只插一支白玉簪,雕工精巧,瑩潤剔透。

    歐陽氏因笑道:“幾位令孫女,可能請過來見見?”許的是次孫女,也不知究竟是哪一位。雖是側室,卻不是平平常常的側室,也不可輕乎了。

    殷夫人習慣性的想先叫素敏過來,話到嘴邊,想起徐次輔的交代,勉強改了口,“素華,過來拜見夫人。”

    天色越來越熱,阿遲一襲淺綠薄錦衫裙,清新美麗的仿佛出水芙蓉,從容優雅的衝著歐陽氏行禮問好。把歐陽氏喜的,“小仙女似的,生的這般好看。”拉過去好好誇了一番。  

    看歐陽氏拉著阿遲的手捨不得放開,殷夫人心裡實在不是滋味。怎麼會在南京定了親呢?如若不然,這丫頭躲不過,逃不掉,定是進嚴府做妾的!

    歐陽氏身邊侍立著兒媳張氏,抿嘴笑道:“娘,這位可是魏國公未過門兒的妻子,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相中的兒媳婦。您說,平北侯夫人什麼眼光,她相中的兒媳婦,還有不好的?”

    阿遲微微低頭,做害羞狀。她本就生的美,這一低頭,神情嬌羞,露出天鵝般的優雅脖頸,更加楚楚動人。歐陽氏笑道:“平北侯夫人好眼光,好眼光!”賞了一支雕工奇巧的青玉簪,放阿遲走了。

    徐素敏也過來拜見了,也得了一番誇讚,得了一支品相上乘的青玉簪。徐素蘭、徐素芳緊隨其後,恭恭敬敬拜見了歐陽氏。

    最後才輪著徐素心。徐素心身段苗條,一張小臉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看著實在招人憐愛,歐陽氏心疼道:“這孩子定是不好生保養,吃的太少。好孩子,女孩兒是富態些好,有福氣,莫太瘦了。”拍拍徐素心的小手,送了她一支卷荷狀青玉簪,“多清雅,正配你。”

    嚴首輔出身清貧,和髮妻歐陽氏十分恩愛,飛黃騰達之後也只守著老妻一人,身邊並不曾有過什麼鶯鶯燕燕。歐陽氏日子過的舒心,沒什麼煩惱事,看著十分慈祥可親。徐素心偷偷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滿是嚮往和孺慕。  

    徐素心的親祖母,一直不喜歡這畏怯的孫女,從不曾和她親呢過。

    殷夫人低聲跟歐陽氏說了句什麼,歐陽氏重新審視徐素心,之後,賞了支鑲珠嵌寶的赤金釵。徐素心紅著臉拜謝,接過金釵。

    徐素心這陣子吃的好,穿的好,用的好,不受刁難,不知不覺間氣度已好了許多。歐陽氏看在眼裡,滿意的很。

    內院花廳外搭著大戲台,唱著熱鬧吉慶戲文-----今天的主客是歐陽氏,歐陽氏年老之人,愛聽熱鬧戲文。

    阿遲和徐素敏、徐素心一席,席間還有幾位老親舊戚人家的小姑娘,年紀都不大。有位朱七小姐,是二太太娘家侄女,一派天真的問阿遲,“姐姐跟著令尊令堂另院別居啊?那,每天早上要遠道而來跟殷夫人請安,豈不是很辛苦。”

    阿遲微笑,“家祖父體恤,命家父、家母和我們兄妹四人,每十日請安一次。那天正值家父休沐,我們全家人一道來拜見祖父,半分不覺著辛苦。”

    朱七小姐詫異的睜大眼睛,失口說道:“不是該晨昏定省麼,每十日請安一次,姐姐和令尊令堂也好意思?”晨昏定省你懂是什麼意思吧,服侍父母長輩的日常禮節,晚間服侍就寢,早上省視問安。  

    徐素敏冷冷笑著,目光頗為不善,徐素心憂心忡忡看著阿遲,為阿遲擔著心。不只二太太壞,她娘家人也不厚道呢,姐姐你莫吃了虧。朱七小姐這是在指責你們大房不孝順呢,不孝可是頂大帽子,會壓死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謂他人母,亦莫我有”出自《詩經·王風·葛藟》,《葛藟》,流離失所、寄人籬下的青年作詩以自嘆。

    謂,呼喊;有,同“友”,親近。“稱呼他人做母親,她也不肯待我親近。”

    ☆、55謂他人母(下)

    阿遲慢條斯理問朱七小姐,“太祖皇帝之時,朝中每日舉行早朝會;今上即位,改為每十日舉行早朝會。不管是每日早朝,還是每十日早朝,太祖皇帝和今上都是明君聖主,對不對?”

    朱七小姐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徐素敏,表姐,你家這位素華這位姑娘是怎麼回事,說著家事,怎麼扯到朝政上來了?她說的是明君聖主,這個我可不敢反駁,只能說“是”了。朱七小姐性子還算機靈,忙笑道:“瞧姐姐說的,這還用問麼?自是明君聖主。”  

    “‘臣事君,猶子事父也’。”阿遲神色自若,聲音清清冷冷,“做臣子的,君上若命每日早朝,自當從命;君上若命十日一早朝,亦當從命。做兒孫的,長輩若吩咐晨昏定省,不敢推辭辛苦;長輩若吩咐每旬請安,難道便可以忤逆老人家麼?”

    你……我不過說了一句,你扯出這麼一堆做甚?你擺什麼大小姐的臭架子,好囂張。朱七小姐頗覺委屈,嬌嗔看向徐素敏,表姐你在徐家不是一向很神氣麼,快教訓教訓你這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堂妹。

    徐素敏臉色一沉,把玩著手中的綠玉小酒盅,不置一詞。開口討伐徐素華這件事,我是不能親自上陣的,懂不懂?在外人面前跟自家姐妹認真拌起嘴,我還要不要名聲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徐素敏對阿遲的嫉妒之情不僅沒有消散,反倒與日俱增。那鄉下丫頭要風風光光嫁做魏國公夫人,自己的終身卻還不知著落在哪裡!心高氣傲的徐素敏哪裡受的了。

    朱七小姐並不擅言辭,心計也不深沉,見徐素敏沉著臉不開口,滿心失望,偃旗息鼓,埋頭對付起席上的佳肴。表姐我可夠對的起你了啊,做了回開路先鋒。

   

    席上一名容貌稚嫩的小姑娘,工部胡主事的幼女胡金蘭天真開了口,“敏姐姐是徐大小姐,您也是徐大小姐,這是怎麼回事呀,妹妹實是不懂。”今天這宴席上大多是老親舊戚、極親近的人家,胡金蘭的父親胡主事長袖善舞,胡金蘭又一向跟徐素敏投契,故此徐素敏親自給她下了請貼。

    殷夫人過壽,阿遲算是主人家,對客人自是要禮貌斯文,阿遲耐心解釋,“我是長房長女,素敏是二房長女,我是長房大小姐,素敏是二房大小姐。”

    胡金蘭忽閃忽閃美麗的大眼睛,“這麼著,豈不是要分家的意思麼。分家析產,是大忌諱呢,不孝順老人,不敬祖先,不尊宗族。”

    阿遲淺笑,徐素敏的閨密都是一種風格呀,愛給人扣大帽子,愛給人扣“不孝”的大帽子。小姑娘們,無權無勢卻要給人扣大帽子,並非易事,明不明白?

    “當家人,是很辛苦的。”阿遲循循善誘,細緻耐心的跟胡金蘭說著話,好像真把她當成天真無邪的少女一樣,“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極費精神,極費財物。旁的不說,若我們這一房也歸到公中,光是一日三餐、四季衣裳鞋襪,便要添出多少來。家父心疼祖父養家不易,便情願自立門戶,自食其力。家父,是真孝順。”  

    輿論上,天朝政府是提倡不分家,累世而居,方便解決公民養老問題,貫徹以孝治天下的方針;實際上呢,大家庭不利於收稅,不利於管理,政府也頭疼的很。

    一大家人不分家住在一起,當家人威風是威風了,肩上的擔子重不重呀?要管這麼多人的衣食住行、婚嫁,是很累的。

    胡金蘭偷眼看看徐素敏,乖巧的沖阿遲點頭,甜甜笑著,“原來是這樣,從前我沒有想到呢。聽姐姐這麼一說,我也覺著當家人確是不容易,若子孫已經成大長人,分家也未嘗不是好事。”

    連著兩個人都沒討到便宜,剩下的人也就不敢開口尋釁。算了,徐素華初回京不久,她的底細還不大明白,且弄清楚了再說。

    其實依照正常情形,阿遲和徐素敏一樣是徐次輔嫡親孫女,且又是未來的魏國公夫人,這幫少女們便是不結交她,也不該為難她。不過是和徐素敏向來交好,卻不過徐素敏的情面罷了,再者,也是看著鄉下來的丫頭不順眼,想挫挫她的銳氣。

    席罷更衣,胡金蘭看徐素敏不在跟前,跟阿遲說悄悄話,“姐姐,平北侯府怎的沒來人?”新親家,不是該熱熱乎乎的麼。阿遲落落大方,“巧了,今日孟家老太太也過壽。”孟家老太太是平北侯的岳母,自然要到孟家去。

    胡金蘭很是羨慕,“姐姐已經定下親事,卻依舊自自在在的,可真好。家姐也是定了親的,如今被關在家裡繡嫁妝,甭說出門了,出她那院子都費勁。”

    阿遲微微笑著,並沒說話。仲凱的家人真是很好,他娘親尤其體貼,特地請了天錦城的頂尖繡娘,專為自己繡嫁妝。仲凱的妹妹更有趣,隔三差五來尋自己玩耍,常和自己咬耳朵,“我告訴你怎麼降二哥,你記住了啊。”興致勃勃把她二哥喜歡什麼、不喜什麼、小時候做過什麼糗事,講的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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