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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張恕、張懋、張懿、張態夫婦 ,更加客氣,更加親熱,一個個和顏悅色,連說話的聲音都格外溫柔細緻。給的見面禮不必提了,極為厚重。
蘇氏怒了許久,包括她夫婿在內,一個理會她的人也沒有。蘇氏絕望的轉過頭,兒子呢,閨女呢,你們在哪裡?旁人不幫著我,難不成你們也攀附權貴,不要親娘了?
地下黑壓壓站著一眾晚輩。人群中一位面相憨厚老實的青年男子,一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不敢看蘇氏的目光,避了開去,縮在人群中不敢吱聲。
拜見過長輩,傅嶸從悠然手中接過阿遲,淺淺而笑,“爹爹,娘親,您二老請安坐,我帶弟妹見見兄嫂、弟弟、妹妹們。”張並、悠然並沒異議,安安生生坐了回去。
平輩之間廝見相對沒那麼費事,比張勱年紀大的,行禮稱呼“哥”“嫂”,得個荷包;比張勱年紀小的,被稱呼“哥”“嫂”,送個荷包。雖說不費事,但人數眾多,也是鬧了半晌。
張勍對弟媳婦極客氣,傅嶸待阿遲親熱又體貼,張橦麼,本是要開開阿遲的玩笑,可是蘇氏鬧了這麼一場,張橦唯恐阿遲心中不快,不知怎麼安慰她是好呢,哪肯再搗亂?笑盈盈讓阿遲過了關。
好容易認完親,阿遲頭都有點兒昏了,累的夠嗆。張勱看在眼裡,難免心疼,“累壞了吧?過會子開祠堂上族譜,然後咱們便跟爹娘回去,可以好生歇著了。”
蘇氏昂著頭,挺著背,怒氣沖沖獨自走了。張懇沒敢出去追她,她的兒子、閨女,也低了頭,裝作沒看見。
開了祠堂,祭拜過祖先,把阿遲的名字寫上族譜,今天的正事就算差不多辦完了。之後張並很客氣的跟張釗、張錦告辭,“四叔,六叔,請恕我要先告辭了。師公他老人家不慣這種場合,還在家中等著阿勱小兩口。”
張勱差不多是師公帶大的,張釗、張錦如何不知?張釗微笑道:“他老人家是世外高人,理應如此。”張錦略有失望,“阿並你要走?六叔還想跟你好好喝一通。不過算了,不能讓老人家白等著。”
張釗、張錦都點了頭,其餘諸人自然沒話說。張並、悠然帶著兒子兒媳女兒出了魏國公府,女眷坐馬車,男人騎馬,馳回平北侯府。
平北侯府,白髮蒼蒼的師公站在落地穿衣鏡前,前照照,後照照,猶豫不定,“這身衣裳,我穿著好看不?也不知阿悠是不是整治師父我老人家,總覺著怪怪的。”
鏡子平整光滑,清晰映出一位身穿正紅衣袍的白髮老者。很鮮艷明亮的正紅色,上面繡著萬字紋,吉祥喜慶。火一般的紅色,和老者的白髮童顏,相映成趣。
張並、悠然等人回了家,原以為師公他老人家定會迫不及待的出來,要見見他的寶貝徒孫,和他念叼了許久的女娃娃。誰知大家都在廳中坐穩當了,他老人家還不露面兒。
一名侍女輕盈走進來,低聲稟報給悠然,“夫人,老爺子照鏡子呢,總覺著那身兒衣棠不好看。”悠然示意侍女退下,面色平靜,並無異態。
悠然徐徐站起身,閒閒說道:“對不住,我要失陪片刻。”路過張並身邊時,沖他使了個眼色,張並會意,從從容容的,跟悠然一同走了。
“師父他老人家,照鏡子呢!”離了兒女的視線,悠然撲到張並懷裡,大笑起來,“哥哥,師父擔心衣裳不好看呀。”
張並微笑,“師父他老人家,越來越像個孩子。”悠然笑的肚子疼,張並伸出寬大的手掌替她揉肚子,心中也覺可樂。
等悠然笑夠了,兩人攜手回到廳中。“勱勱去請師公。”悠然笑盈盈吩咐,“新郎官兒不親自請,師公他老人家這般重要的人物可不出來。”張勱本是陪阿遲坐著的,聞言笑著應了,起身去請師公。
張並和悠然對視一眼,皆是粲然。這若是擱到平時,合家團聚,師公他老人家卻沒來,勱勱早跑過去了,還用的著爹娘吩咐?唉,娶了媳婦,忘了師公。
“阿勱,師公這樣子穿,好不好看?”師公房中,白髮老爺子有些不安的跟徒孫確定。張勱仔細的審視幾番,非常肯定的點頭,“師公,又好看,又喜慶!”
師公樂了,“真的啊?看來你娘沒騙我。阿勱,師公既是長輩,又是媒人,你和女娃娃大喜的日子,師公為了這身衣裳,可費事了!”
張勱又熱烈的讚美了一番,師公再對鏡自照,便很有信心了,“好看,真好看!”興沖沖跟著徒孫出了門,去到廳中。
“師公這身衣裳真喜慶!”甫一見面,張橦便湊過來獻殷勤,把師公的穿著打扮誇了個天上有地上無,師公大喜。看看我橦橦,小小年紀,多有眼光!
張勍、傅嶸不大會拍馬屁,微笑在一旁看著。張勱、張橦這一對兄妹把自小練就的神功一一施展開來,哄的師公笑逐顏開。
“女娃娃。”師公笑咪咪看向阿遲,“師公做的媒,不壞吧?”看看,我把阿勱點了穴送到你身邊,這法子是有用的,這不,你倆終於成了親,做了夫妻。
☆、71他人有心(下)
“師公,您老請上坐。”張勱殷勤拉起紅衣白髮、眉花眼笑的老爺子,不由分說,一陣風似的,拉到上首坐下,“師公乖,您坐穩了,坐好了,等著喝孫媳婦茶。”
“光喝孫媳婦茶可不成。”師公笑咪咪說道:“還有謝大媒的茶呢,一樣也不能少!”阿勱,女娃娃,師公不只是長輩,還是你倆的媒人呀。
張勱聽到“謝大媒”三個字,根本不肯接話茬。師公您這樣可不對,當著爹娘、兄嫂和橦橦的面兒提起往事,旁人倒也罷了,橦橦哪有不搗亂的?阿遲臉皮薄,可經不起她打趣。
侍女拿來拜氈,新婚夫婦叩拜過師公,新娘敬茶。師公樂呵呵把一盞茶全喝了,“女娃娃這盞茶格外香甜,我老人家愛喝。”
放下茶盞,師公得意的拿出幅新奇玩藝兒,“女娃娃,師公送你個新鮮好玩的東西,包管你沒見過。你拿這個,便可以鎖住阿勱,有不有趣?”
原來是一對赤玉手鐲,質地細膩溫潤,艷若雞冠,紅若硃砂,一個大,一個小,兩隻手鐲以鏈子相連,死扣,解不開的。
眾人看著都笑。這要是真戴上了,可不是兩個人連在一處,分不開麼?師公真是用心良苦,竟想出這法子來,倒也頗見趣味。
張勱和阿遲道了謝,果真一人一個戴在手上。欺霜賽雪的手腕戴上這鮮艷耀眼的紅玉鐲子,煞是好看;不過新婚夫婦這般被鎖在一處,又令人好笑。
連張並、張勍這樣平時不愛多說話的人都連連稱讚,“好巧的心思!”張橦這樣的更不用說了,溢美之辭滔滔不絕,大拍師公的馬屁。
師公得意非凡,笑容滿面。不經意間和悠然對上眼線,師公調皮的眨眨眼睛,表示感謝。阿悠真不壞,給我老人家弄的衣裳也好,給阿勱小媳婦兒的見面禮也好,都新穎不俗,與眾不同。
阿遲和張勱緊挨著,心裡都跟喝了蜜似的,甜絲絲的。就這樣被拴在一起了,就這樣被鎖住了,“甜蜜的枷鎖。”張勱低下頭,在阿遲耳畔低語。
張勍起身坐到師公身邊,跟他不依,“師公偏心!師妹拜見您的時候,怎沒有這般好玩的東西?”傅嶸既是他的妻子,又是他的師妹。
連阿勍都會撒嬌胡鬧了,真好真好!師公大樂,安撫的拍拍張勍,一幅哄孩子的架勢,“乖,嶸嶸是自己人,對不對?打她才出生起,師公便見過她,老熟人了。”
張勍不答應,“一般是孫媳婦,沒您這樣的!”偏著一個向著一個,等著看我們哥兒倆打架不成?師公更樂了,“師公再給嶸嶸一模一樣打一幅,成不成?乖孫子,不鬧了啊。”笑咪咪拍著張勍,當他是三歲孩童。
張勍是長子,酷似他老爹張並,一向也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今天居然跑到師公身邊撒起嬌來了,張並、悠然夫婦,張勱、張橦兄妹,都是捧腹。
這麼一鬧騰,師公樂呵的連謝大媒這件重要事情也忘了。直到團圓宴擺上來,師公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招手把阿遲叫過來--------這時阿遲和張勱已把手鐲取下,可以自由行動。
“女娃娃,師公那回點穴,是不是點的極好?”一臉喜慶笑容的老爺子眨著眼睛,調皮問道。阿勱這臭小子都不許到處張揚,我老人家做了這麼件大好事,卻要憋在心裡,憋的很辛苦,很辛苦。
阿遲還沒來的及開口,張勱沖了過來,“師公,這老半天了,您餓不餓?渴不渴?孫兒給您添酒。”不動聲色的拉開阿遲,殷勤替師公倒上酒。
“臭小子!”師公笑著罵了他一句,喜滋滋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臭小子其實是很怕羞的,不說了,不說了。
這頓團圓宴極其融洽,沒有一點不和諧音。只是中間張勱替阿遲盛了一碗湯,體貼的送到她手邊,之後便有好幾道不善的目光紛紛投向他。張勱乖覺,從師公開始,爹娘、兄嫂、小妹,一個也沒拉下,親手盛了湯送過去,眾人方滿意點頭,成,暫時放過你了。
飯後,撤下菜餚,換上香茗,閒話家常。張橦本性復發,想打趣新人幾句,才一開口提及“二哥小時候的糗事”,便被傅嶸提醒了,“橦橦,十個錢兒呢,不賺了?”張橦認真想了片刻,“蚊子肉也是肉啊,還是攢著吧,十個錢兒也比分文皆無要強。”
悠然是很體貼的婆婆,飯後沒多久就放小兩口回房歇息了,“一大早起開始忙活,到這會子才消停,阿勱,阿遲,回去歇息會子,晚上再陪師公喝通酒,便送你們回魏國公府。”
阿遲不大好意思,張勱笑道:“師公,爹,娘,哥,嫂,橦橦,愚夫婦失陪。”拉起阿遲就走,回了自己居住的擷萃軒。
“我從小住這兒,最喜歡這兒。”張勱輕輕告訴妻子。阿遲點頭,“我也是,一眼便喜歡這裡。”擷萃軒明顯是精心收拾過的,從家俱到擺件到床上用品,全是嶄新的,全是喜慶的顏色,全是阿遲喜歡的款式。這裡,有家的感覺。
兩人都有些睏倦,卸了妝,寬了大衣服,相擁。“阿遲,對不住,晚上咱們還要回魏國公府,還要看到四伯母那樣的人。”張勱歉意說道。阿遲喜歡這裡,他能看的出來。魏國公府,卻有一堆陌生人,更有幾個討厭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要跟自己夫婦二人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