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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遲看到程帛眉間的落寞,不知怎地想起可憐的徐素心。當家主母不是她們的親娘,她們各有各的苦楚,各有各的掙扎。

    陽春三月真是喜事多。月初,張勍隆重迎娶傅嶸;月中,程希嫁到胡家;月底,馮姝披上大紅嫁衣,哭著上了八抬大轎,被抬進廣寧侯府。

    “認親的時候,魏國公府有幾個老女人,可壞了。”張橦常常到徐家跟阿遲說話,曾不平的說起,“她們算我大嫂什麼人呀,居然也想刁難!”

    阿遲關切,“大嫂有沒有吃虧?”張橦得意道:“沒有!有爹爹和娘親在,哪能讓大嫂吃虧呀。還有大哥,可護媳婦兒了。阿遲,我家爹爹、哥哥,都是很護媳婦兒的!”笑咪咪看著阿遲,眼神中滿是調皮。

    作者有話要說:聽說今天抽的很銷魂,先放上來。

    本來預計要寫八千字一萬字,寫到結婚,現在看看有點費勁。

    商量下,要不明天再洞房?今天來不及了呀。

    ☆、68高山仰止

    阿遲和張橦已極為熟稔,自然知道她性情活潑,言語俏皮,心思玲瓏,見她存著打趣之意,微微笑著,並不說話。婚期漸近,橦橦的調侃,定是日勝一日。  

    張橦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唉,想到我很快要有兩位美麗出眾的嫂嫂了,真是無比滿足。若兩位嫂嫂都來討好我這小姑子,那我豈不是很神氣?”

    阿遲裝出幅遲鈍的、笨笨的模樣,“你方才不是說,令兄很護媳婦兒?令兄既然護媳婦兒,令嫂又何必討好於你?”

    “因為,我認識他們的年頭比較長呀。”張橦笑嘻嘻,“他們自小到大的糗事、逸事,我這兒攢了一大堆。有好玩的,有發人深思的,還有丟人現眼的!這一大堆可不是白攢的,若有人出價,價錢合適,可立即成交。”

    阿遲板起小臉沉思片刻,伸手從鬢邊摘下一朵小巧珠花,“先來十個錢兒的,若聽著合適,便繼續買。”

    張橦似模似樣的把珠花拋出去,又接回來,掂量著份量,“成了,那就先來十個錢兒的。若你覺著貨色還成,咱們再談大買賣。”

    說著玩話,兩人都是心情大好,銀鈴般的笑聲飛出去很遠很遠。“……今兒這買賣談的極好!”張橦笑的花枝亂顫,“原來買賣是這麼談的呀,太好玩了!”  

    陸芸命人來請,“今年春上的太湖新茶,橦橦嘗嘗。”茶葉碧綠嫩翠、葉底柔勻,異香撲鼻,入腹幽雅鮮慡,韻味清奇。

    品著茶,說著家常,輕鬆愜意。陸芸不經意的問起,“大少夫人進門,一眾族親,想必都是歡喜的?”不會有人刁難吧?

    張橦笑吟吟搖頭,“添人進口,大喜的事,族親大多是歡天喜地、笑容滿面的。也有幾位不大痛快,最不痛快的便是林氏太夫人,板著一張臉,好不煞風景。”

    陸芸微笑,“林氏太夫人年紀大了,背晦了,也是有的。”雖是笑的得體,陸芸心中隱隱有幾分憂慮。張勱這魏國公的爵位原是林氏這一房的,林氏嫡子陣亡,爵位才傳到張勱身上。做過國公夫人,如今卻眼睜睜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府邸易主,林氏心裡能舒服麼?自是要為難於人的。

    張橦笑盈盈,“我二哥雖不在京城,可他襲了爵,做了魏國公,魏國公府的事便該當他來當家作主。昨日我二哥來了信,說林氏太夫人孀居之人,不利喜事,往後但凡有喜慶之事,不必請她老人家出來受禮。”

    陸芸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張勱這東床快婿處處維護阿遲,處處替阿遲著想,憂的是他旁支襲爵,如此行事,會不會予人把柄、被人褒貶?”  

    張橦何等剔透,笑著解釋,“在今年元旦之前,林太夫人一直住在嘉榮堂。嘉榮堂是魏國公府正經正內室,一條甬路直通大門的,向來是國公夫人的居所。依理說,我二叔祖父過世之後,林太夫人便不再是國公夫人,不該再住在嘉榮堂。可這些年來,誰理會過她?由著她使性子,不搬。魏國公府一應產業,也是拖了幾年、甚至十幾年才交出來,這些,通沒人跟她計較。”

    我們已經很禮讓她了好不好?是,她曾經是國公夫人,她不幸獨生愛子英年早逝,她很令人同情-------可,這爵位不是她掙的,也不是她夫婿、兒子掙下的,魏國公府,是先祖創下的基業。誰應繼承這國公府,誰能把這國公府發揚光大,是清清楚楚的事。

    嫡子早逝,沒留下嫡孫,庶子又被她壓制的沒有出息,爵位自然旁落。世襲罔替的國公府,歲祿五千石,若是後人平庸無能,只坐吃山空,再沒新的建樹,你當朝廷能甘心、能樂意?歲祿五千石,比郡王還要高。

    張橦言笑晏晏,陸芸聽的身心舒暢。阿遲這夫家千好萬好,公婆、夫婿、小姑、妯娌全都是上上之選,只有魏國公府那一眾族親讓人心裡沒底,可以說是唯一的擔心。聽橦橦這麼一說,這唯一的擔心也是大可不必,橫豎仲凱主意正,不會讓阿遲吃了虧去。  

    自此陸芸再無他慮,一門心思替阿遲備辦嫁妝。阿遲自己倒是很謙虛,“差不多得了,不用太隆重。哥哥還要娶媳婦兒,阿述、阿逸還要讀書,家裡要用銀錢的地方,且多著。”

    徐郴、陸芸都羞她,“是你該過問的事麼?”哪有女孩兒家明公正道過問嫁妝的,爹娘給你什麼,便是什麼,輪不著你要或不要。

    阿遲實在過意不去,“別為了我,把家裡賠窮了。”爹娘要是真跟蘇轍先生似的,破家嫁女,那我的精神壓力豈不是太大了,有負罪感。

    “窮不了。”徐郴微笑指著一個如嬰兒肌膚般細膩的金絲楠木盒子,“裡邊有不少地契,有鋪子,有莊子,有別院,都是你祖父給的。阿遲,咱們徐家,頗有些家底。”

    陸芸則是跟寶貝女兒逗樂,“我和你爹爹若是窮了,吃不上飯,阿遲養我們好不好?旁的倒也不用,三餐一宿,溫飽度日,足矣。”

    “您和爹爹跟著我過日子啊?我看行!”阿遲大感興趣,兩眼放光,不過話沒說完,就被徐郴截住了,“傻丫頭,你娘純是逗你玩。”我們三個兒子呢,敢不養爹娘?欠捶。  

    六月初,青陽長公主請撫寧侯夫婦為媒,到正陽門大街徐家放了大定。於家的聘禮中規中矩,既不過分簡薄,也不過分隆重,非常之中庸。

    徐三太太是親眼目睹過魏國公府、定國公府兩家聘禮的人,興致勃勃比較著,“二嫂真清閒,聘禮小半天便收完了。大嫂收聘禮那天,頭都昏了呢,收不過來。”

    徐二太太陰惻惻看了她一眼,“弟妹收的聘禮,又如何呢?”俞家、傅家的聘禮,是普通官宦人家的聘禮,還不如定國公府的。

    徐三太太近來管了家理了事,手中有權,口袋有錢,背後有徐次輔撐腰,膽氣壯了不少,暢快的笑道:“大嫂、二嫂的女婿全是國公府子弟,比起來才有趣。俞家、傅家又不是國公府,可比個什麼勁兒。”

    眼見得徐二太太臉色越來越陰沉,徐三太太陪笑道:“素敏女婿只是國公府世孫,還沒襲爵,和素華女婿自是沒的比。等再過個幾十年,估摸著就差不多了。”

    徐三太太本意是安慰,誰知徐二太太聽到耳中,勃然大怒。你胡扯什麼呢,我家敏兒要過幾十年才能趕上大房那鄉下丫頭不成?欺人太甚!  

    徐二太太氣的夠嗆,可一時半會兒的,也顧不上和三太太置氣。素敏的婚期定在九月初十,沒日子了,嫁妝可要上趕著備辦,不可掉以輕心。

    因著聘禮,徐二太太在妯娌這兒聽了番風言風語,殷夫人則是暗中生氣,“求親是你於家求的,我們可沒上趕著!怎這般小家子氣,聘禮竟還趕不上素華。”

    徐素敏則是懶懶的,半分不關心這件事。自從定親之後,她也鬧騰過幾回,都被徐二太太硬壓了下去。或是是好言相勸,或是百般嚇唬,總之是要她認命。後來徐素敏安靜倒是安靜了,不過安靜的讓人害怕,徐二太太又隱隱覺著後悔。素敏還小,難免不懂事,自己這親娘是不是待她太過嚴厲了?

    八月底,秋風漸風起之時,皇太后召徐家姐妹倆入宮,親賜添妝禮。不偏不倚的,每人都是金簪一對,玉釵一對,步搖一對,玉鐲一對,戒子一對。

    “這便是青陽千挑萬選的兒婦?好,甚好。”皇太后是先帝元後,年近六旬,富態白淨,慈眉善目,溫和贊了徐素敏兩句。

    “徐素華,這是平北侯夫人一眼便相中的那位姑娘了。”皇太后命人取過老花鏡,拉著阿遲好一番打量,“果然生的好!平北侯夫人的眼光,再不差的。”  

    阿遲低眉順眼,一臉謙恭,卻又沒有過分畏縮。伯母說過,宮裡自上至下都打點了,這回進宮不過是例行公事,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拜見過皇太后,出了宮,上了自家馬車,阿遲才鬆懈下來。回頭望了眼重重宮闕,這個地方,前世當個旅遊景點來參觀的時候,覺得很壯觀、很宏偉、很有氣勢,如今身臨其境,卻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心情。這個地方 ,還是少來的好。

    九月初十,徐素敏出閣的喜慶日子。次輔的嫡孫女,嫁長公主的獨生子,上門恭賀的人自是絡繹不絕,正陽門大街也好,定國公府也好,都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殷夫人、徐二太太各哭濕了兩三條帕子,依依不捨的送徐素敏出嫁。她們和普通的祖母、母親又不一樣,喜悅少、擔心多。那姓於的小子可是個……敏兒,可憐的敏兒。

    九月十二,新人回門。新郎於守德很斯文儒雅的模樣,新娘徐素敏身穿大紅吉服,裝扮的異常富麗,背挺的直直的,嘴角透著倔強,眉宇間卻頗見憂鬱。

    徐二太太心一直懸在半空,飲宴中間,偷空拉出女兒細問,“新婚之夜如何?”徐素敏直視前方,根本不看她,也不答她的話。  

    徐二太太心哇涼哇涼的。這是造的什麼孽,這是造的什麼孽?素敏若一直圓不了房,一直是處子之身,她往後可怎麼生兒子、怎麼立足?

    回門宴之後,於守德即起身告辭。他向來有些清高,來往的都是文人雅士,徐次輔、徐二爺這樣的官場中人、利祿之輩,他不大看的起,也懶的應酬。

    於守德說要起,徐素敏即端莊又呆板的站起來,“兒告辭。”也要跟著走,毫無留戀之意。徐素蘭、徐素芳一直小心翼翼的縮在一旁,並沒敢開口打趣、挖苦,這會兒也不敢開口挽留。如今的徐素敏,骨子裡有股陰冷之氣,讓她們恐懼,讓她們不敢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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