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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述、徐逸都好奇,“白鬍子老公公怎麼了?”青松掩飾的指指松樹林,“我方才仿佛看見青衣閃過,該是我家老爺子一時興起,練起輕功來了。我這便前去服侍,失陪,失陪。”滿臉陪笑行了禮,急急忙忙走了。
總體來說,西園這次宴客是極為成功的,賓主盡歡。晚上,張勱見了華山老叟,老爺子笑咪咪的表示很滿意,“阿勱很會招待老泰山啊。”張勱笑道:“師公,這是睦鄰友好。”
作者有話要說:
☆、覯閔既多
“臭小子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華山老叟捧腹大笑,樂不可支。這小子明明連菜單都一樣一樣仔細看了,廳中的鮮花他親自帶著人擺放的,挪來挪去好一番折騰。饒這麼著,還說什麼睦鄰友好,太可樂了。
張勱只笑不說話,華山老叟看在眼裡,心癢難撓。阿勱自小到大還沒喜歡過哪個姑娘家呢,兒女情長,這臭小子不會呀。橫豎女娃娃還小,不急不急,乖徒孫,你慢慢學。
這天華山老叟又給張並寫了封信,吩咐自己的得意弟子,“阿並,怎麼娶小媳婦兒,你教給阿勱。你自己很會娶小媳婦兒,這本事很好,定要一代一代傳下去,並且發揚光大。”
華山老叟寫完信,笑咪咪看了兩遍,親手封好了,交給青松。青松殷勤的陪著笑臉,“我這便放信鴿,侯爺明後日便能收著。老爺子,我青松辦事向來是妥妥噹噹的,您只管放心。”點頭哈腰的,拿著信出去了。
過了幾日,徐家要回請西園,早早的送來了請柬,“敬備薄酒菲饌,恭請合府光臨”。 請柬是講究的描金五色蠟箋,色彩典雅,精美華貴。
阿遲過來西園看程希,請柬是她親自送來的。西園的侍女很殷勤,請阿遲坐上小轎,直抬到垂花門前方停。下了小轎,進了垂花門,走不多遠便是正房了。
很令阿遲意外的是,西園居然有客人。大冬天的,張憇在南京的故舊又不多,本以為只會見到程希、安冾母女,頂多再“探望”下還在養傷的程帛,沒想到竟要和位陌生女士見面。
張憇坐在主位上,穿著石青刻絲銀鼠長襖,大紅洋緞銀鼠皮裙,滿面春風的吩咐阿遲,“好孩子,自己娘兒們,快別多禮。”程希和安冾也都笑著站起身,跟阿遲相互行禮廝見。安冾一向是清秀脫俗的,和往日並沒什麼不同;程希一向是端莊得體的,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勉強。
張憇對面的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上,坐著位儀態優雅的中年美婦。她膚色很白,仿佛上好的甜白瓷一般,視如冰雪,卻又瑩潤柔和。眉目如畫,面容美好,雖看上去已有三十多歲了,依舊美的讓人心動。
程希緊咬雙唇,眼中閃過絲羞憤。阿遲不動聲色看看程希的臉色,若有所悟。再看看那美婦,面容間和程帛頗有相似之處,更是明了。
張憇熱心的引介,“好孩子,這是程家二小姐的生母,秋姨娘。”安冾輕皺秀氣的眉毛,程希瞬間滿臉通紅,阿遲微微一笑,禮貌的叫了聲,“秋姨娘。”
年紀小的那一個,根本不足為慮;太太生的這位大小姐相貌普通,給我閨女提鞋也不配;徐家這丫頭生的倒還成,也頗有氣度,可惜這般倨傲,見了長輩只微微點頭,連腰也不彎一彎,禮儀上差了些。既有傾城容貌,又謙恭有禮的女孩兒,唯有我閨女一人啊。中年美婦秋姨娘微笑看著眼前三位姑娘,越發覺著程帛最好,無一處不好。
張憇客氣的跟秋姨娘誇獎,“二小姐性子又溫柔,女工又精,著實惹人疼愛。不瞞您說,二小姐在西園住著,從上到下,沒有不誇她的。前兒個二小姐專程繡了方帕子給我,那活計鮮亮的,真是讓人移不開眼。孩子不知是費了多少功夫才做出來的,生受她了。”
秋姨娘矜持的笑著,“她傷了腳,要躺著將養,橫豎也下不了地,不做女工消遣,卻又做什麼呢?您是長輩,千萬莫跟她客氣,這原是她應該做的。她在西園養傷,真是勞煩您了,我實在過意不去呢。”
安冾實在忍不了,拉著阿遲和程希笑道:“兩位姐姐,有好玩的東西給你們看,跟我來。”張憇素來嬌縱她,忙道:“快去玩吧,我們說些家長里短的,沒的倒悶壞了你們小孩子。”
阿遲和程希半推半就,跟著安冾出了正房,走到暖閣坐下。安冾命侍女備好茶水點心,便命她們全部退下了。程希又是羞愧,又是氣憤,“誰家姨娘明公正道出門做客的?偏我們家這位,真給程家長臉。”丟人丟到親戚家了,丟死人了。
安冾雖看著有些冷淡,其實心地很善良,見程希臉漲的通紅,忙安慰道:“這沒什麼,真沒什麼。程姐姐,我娘親常和姨娘打交道呢,談笑風生的,可親熱了。”
安冾話出口後,又覺著很不對勁,訕訕道:“那個,是這樣的,程家不是我五舅舅的外家麼?我娘敬重五舅舅,自然待程家格外親熱客氣。”即便程家姨娘上門了,也會當做貴客招待,不會怠慢。
安冾一意要安慰程希,礙於年紀小,不大會勸人,說了不少傻話。阿遲是知道程家內情的,並不說話,只默默遞了杯熱茶給程希,“姐姐,潤潤喉。”說什麼都沒用,程家的事,委實棘手。
秋姨娘能出了程家的門,到西園登堂入室,當然並不是程太太的意思,甚至也不是程御史的意思。程御史是官場上的人,利害分的很清楚。妾可以寵,可以奉上金珠首飾討其歡心,可以無人處溫存繾綣,卻不可以違背倫常,做出讓人詬病之事。秋姨娘之所以能如此,依仗的不是程御史,而是程御史的母親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跟秋姨娘有親?不是的,沒有。有舊?也不是,秋姨娘入程府前,跟她素昧平生。程老太太很喜歡秋姨娘?也不是,秋姨娘媚態橫生,程老太太能喜歡她才怪。
程老太太之所以不遺餘力支持秋姨娘,只不過是存心和兒媳婦做對罷了。程老太太年輕的時候日子不好過,夫婿不體貼,婆婆嚴苛。等到熬成婆以後,總覺著兒媳婦日子太滋潤,想方設法給兒媳婦找不自在。秋姨娘,不過是她噁心兒媳婦的工具之一。
老太太年紀大了,身子骨不硬朗,脾氣更壞,程家上上下下無人敢惹。程太太若實在受了委屈,程御史便溫言安撫,“孝道大過天。好太太,你的委屈我知道,改天我給太太賠不是。”程太太也是拿婆婆沒法子,因此,程家偶爾會有些不合規矩的事。好在常來常往的人家俱是知情,因是孝順婆婆,親友們也都體諒。
“姐姐該慶幸,秋姨娘唯生一女,並沒兒子。”待到程希情緒稍稍平復,阿遲寬慰道:“若她有兒子,那饑荒才有的打呢。”想想吧,目前的情況並不是最壞的,還有讓人欣慰的地方。
這個時代的兒子、女兒,差異很大。兒子是自家人,女兒是外姓人,很多人養女兒只當是為別人養的。按照功利主義的觀點,確實如此。這是農業社會,生產力低下,辛辛苦苦養大了女兒卻要嫁到別人家去,為別人家日夜操勞,可不是白養了嗎。
同樣是皇帝的子女,兒子的後代可以封親王、郡王、鎮國將軍、輔國將軍、輔國中尉,一直到奉國中尉。女兒的後代就沒有任何封號了,如果有,屬於特封,不是慣例。
尋常人家,女兒再怎麼嫁的好,再怎麼有出息,也給生母帶不來誥封。兒子不同,庶子如果做了官,依照品級可以請求封贈生母,給生母帶來身份上的巨大變化。
程希明知阿遲、安冾是一片好意,勉強笑道:“阿遲和冾兒說的都有道理,姐姐心裡有數。”安冾陪她說著閒話,阿遲輕撫琴弦,琴聲清越,沁人心胸。
三人在暖閣中盤桓許久,安冾命侍女去正房看過好幾趟,都回稟“秋姨娘還在呢,跟太太相談甚歡。”安冾小臉微紅,娘,您可真行。
好容易等到侍女回報,“秋姨娘去探視程二小姐了”,安冾才振奮起精神,“程姐姐,徐姐姐,咱們回罷。”三人回了正房,阿遲送上請柬,“請必務光臨。”張憇性子活潑愛走動,欣然應了。
阿遲起身告辭,安冾捉著她不放,“徐姐姐,你家藏書閣有治水的書對不對?我要借閱。”程希也湊熱鬧,“還有不少遊記呢,我也要借閱。”阿遲嗤之以鼻,“女孩兒家,不務正業,看的什麼書。”眼看程希要打過來,安冾也握起小拳頭,忙道:“好好好,請請請。”三人說笑著,請示過張憇,出西園,奔徐家。
西園客房中,程帛頓足,“您怎麼來了?!”您這麼一聲不響的跑了來,敢情是搗亂來的?秋姨娘哼了一聲,“我怎麼不能來?”程帛呆了呆,無力的坐在床沿,幽幽嘆息。自己在西園費了多少功夫,才落的人人稱讚,個個喜歡,偏姨娘這麼著來了,平添多少尷尬。庶女身份再低微也是正經主子,是能出門見人的,姨娘卻不是,姨娘應該悄沒聲息的呆在後宅。
秋姨娘強忍下心中的不快,款款坐在程帛身邊,“傻丫頭,我是沒成算的人麼?我都打聽清楚了,那魏國公的親外祖母,孟家的妾侍,是跟著平北侯夫人過日子的,平北侯父子待她尊重的很。”
☆、靜言思之
他們家並沒看不起妾侍,你顧慮什麼?平北侯娶妻的時候已是功成名就,叱吒風雲的征虜大元帥,年輕富貴的新任侯爺,什麼樣的名門貴女娶不到?他卻心甘情願娶了孟家庶女為妻,可見他性子超脫,世俗禮法,身份地位,毫不放在心上。
平北侯的兩個兒子都跟父親一樣年少英雄,橫刀立馬,立下多少戰功。打仗跟父親像,為人跟父親也像,必不會介意什麼嫡出庶出,正室側室。
“傻丫頭,你把心放回到肚子裡,任事沒有。”秋姨娘篤定說道。我是你親娘,只有幫你的,沒有害你的,如果不是前前後後都想明白了,我能冒冒失失到西園來麼?
程帛垂首坐在床上,默默無言。秋姨娘橫了她一眼,“你還敢嫌棄我不成?你也是個沒良心的,沒有我,哪來的你?”程帛忙抬頭道:“怎麼會呢,女兒最親的人,便是您了。”
秋姨娘嫣然一笑,“算你有良心。”她本就生的極美,這一笑更是媚態橫生,光彩照人。程帛為她容色所奪,一時間竟有些怔神。
秋姨娘纖纖玉指輕點程帛的額頭,“你呀,真是實心腸的笨孩子!你到西園都多少日子了,怎地還不見動靜?說不的,只有做娘的來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