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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並微笑道:“有岳父在,兒子哪能瘦了?他老人家照看孩子,可比咱們經心多了。”張勍嘴角抽了抽,爹爹,外公又不在,您馬屁照拍呀。

    接上徐家人上了岸,張勍帶了一隊親兵,前呼後擁,到了通州一處軒朗豪華的客棧,“外公外婆和橦橦都來了,碼頭人多雜亂,沒敢讓他們過去。”

    這間客棧早被張勍包下,里里外外收拾的清潔雅致,諸物齊備。進到客棧後,徐家諸人先被請去沐浴更衣,稍事歇息,之後才被請出來相見。

    張橦站在悠然身邊,好奇的悄悄打量行禮如儀的阿遲。這就是二哥喜歡的小姑娘啊,儀態嫻雅,辭令嫻熟,大大方方的,嗯,二哥你眼光很不壞。

    輪到張橦和阿遲廝見,張橦調皮起來,“我年齡比較大,所以,我是姐姐。”往後叫你二嫂,是往後的事,如今你先叫聲姐姐吧,小姑娘。

    張並輕斥,“橦橦,不許淘氣。”悠然佯怒,“且輪不到你做姐姐呢。”孟賚對張橦頗為縱容,微微笑著,並不說話,冷眼觀看阿遲如何應對。

    “我叫你阿橦好不好?”阿遲笑意盈盈,“你呢,便叫我阿遲好了。”咱們互相叫名字,誰也不吃虧。  

    “不好。”張橦故意反對,眼神中滿是調皮。

    徐郴、陸芸含笑坐著,看向阿遲。阿遲面色不變,“如此,我叫你張大小姐,你麼,叫我徐大小姐便是。”我和你一樣,都是家中唯一獨女。

    “都不好。”張橦笑吟吟拉起阿遲的手,在她耳畔輕聲說道:“我叫你二嫂,你叫我小姑,這才對!”

    阿遲好笑的看向她,明眸皓齒、容色照人的兩位姑娘相視良久,會心而笑。

    ☆、50我生之後

    因為遠道而來甚是辛苦,所以這晚眾人都早早的歇下了。夜深人靜,徐郴、陸芸沒有半分睡意,輕聲說著悄悄話。

    “仲凱的外婆沒露面。”

    “嗯,明明在客棧,卻沒露面。”

    “仲凱的外公好似對阿遲頗為滿意。”

    “那是自然,咱閨女招人待見。”

    “阿遲和小姑子好像很投緣。”  

    “對,兩人很談的來。”

    “明兒回了正陽門大街,咱們怎麼說?”陸芸猶豫了下,遲疑問道。

    徐郴默然許久,“實話實說。”

    陸芸也默然許久,夫妻二人摟抱在一起,久久不能入睡。正陽門大街,迎接自家的會是什麼呢?生父已多年未見,繼母一向強悍,弟弟們委實有些生疏,侄兒侄女也不親近,想想那個家,想想“次孫女”,寒意一陣陣冒上心頭。

    第二天睡飽了方才起身,洗漱後用了早點,出門上馬車,回京城。張橦乘的是一輛軒敞漂亮的三駕馬車,馬車旁兩列牽著小紅馬的英姿少女,十五六歲、十七八歲的年紀,個個目光敏銳,身手敏捷,精神奕奕。

    陸芸輕輕嘆了一聲,“伯啟,素日覺著咱們阿遲也算嬌養,跟親家姑娘一比,卻又差遠了。”看看張家大小姐這一隊親兵,何等威風、搶眼。

    徐郴微笑,“親家公說了,他待閨女是怎樣,待兒媳便是怎樣。旁人說這話許是客套,許是說說而已,他可是一言九鼎的,說一句是一句。”橦橦有的,阿遲也會有。  

    自從定下阿遲的親事,徐郴對父親徐次輔一直心存歉疚。這份歉疚,每逢看到張家的誠意,便會淡化;每逢看到阿遲光潔可臉的小臉,便會漸漸消失;可夜深人靜之時,又回過來折磨他,夜夜不停。

    徐家人乘坐的也是平北侯府的馬車,馬車寬大,又快又平穩,很舒適。徐述、徐逸是最無憂無慮的,在車廂中興高采烈說著話,期待著京城種種趣事。

    車到阜城門,徐家打發了管家來接,張並、張勍下了馬,和徐郴拱手作別,復又上馬,護著悠然、張橦的馬車疾馳而去。

    管家滿臉笑容,“大爺安好,老爺說了,請您不必回家,直接去禮部。”徐郴溫和道謝,“有勞管家。”回身細細囑咐妻兒數句,僕役、小廝服侍著,去了禮部。

    陸芸眼神凜冽,是朝中早已排好的晉見日期,還是故意如此?伯啟不在正好,有些話他不好說,我替他說!

    阿遲輕拍她的手,“娘,伯母留了九名親兵給我,日夜輪流當值,不離我左右。我是很安全的,您不必憂心於我。”陸芸微笑,“事已至此,憂慮何用?阿遲,到了正陽門大街,你莫離開娘。”阿遲乖巧點頭,“是,不離開您。”  

    正陽門大街的徐氏府邸青磚綠瓦,氣勢恢宏。徐述、徐逸下了馬車,喜笑顏開,這就是咱家呀,真不賴。徐遜一手牽著一個,“見了祖父應該怎樣,記不記得?”兩人都點頭,“記得,忘不了。”

    徐遜三兄弟被請到外院,並沒有立即見到徐次輔。陸芸和阿遲被請到內宅,“大太太您請在此稍坐,二小姐您請隨我來,老爺在書房等您。”侍女盈盈曲膝,彬彬有禮說道。

    陸芸緊緊握住阿遲的手,阿遲微笑,“娘,您先坐會子,我去去便回。”拍拍陸芸的手,示意她冷靜,陸芸無力的坐下,眸色暗然。

    陳嵐、陳岱跟著阿遲走到書房外,被攔下了,“請二小姐一個人進去。”阿遲轉頭看了她倆一眼,姐兒倆神色輕鬆,身姿筆挺,一如往日。

    阿遲緩步進到書房,書房布置的很清雅,一名中等身材、背影寂廖的老者背對著門,默默看著牆上掛著的煙雨圖。

    阿遲靜靜立著,並沒開口說話。老者慢慢轉過身,溫和問道:“是素華麼?你已是及笄之年,祖父卻是頭回見你。”他面容文秀,舉止斯文,雖已年近六旬,仍依稀得見翩翩探花郎的風采。  

    “上月十三,文淵閣中,您當面許諾嚴首輔,將次孫女許配其幼孫嚴璠。”阿遲聲音清清冷冷,“請問,在您看來,誰是次孫女?”能不能說說,你當初說出這個話的時候,打算犧牲哪位孫女?誰這麼倒霉呀。

    阿遲既不行禮,也不問好,目光中還有切責挑釁之意,徐次輔卻絲毫不以為忤,神色溫和依舊,“素華,次孫女,自然是你。”這孩子定是方才得知此事,一時氣的狠了,才會如此失態。

    “我和您從未見過面,您對我自然沒什麼憐惜之情。”阿遲慢慢說道:“犧牲我,對您來說,確實最方便不過。”

    徐次輔走到桌案前坐下,拉開抽屜,拿出一疊字、畫,“素華,這是你歷年來寄給祖父的,祖父雖未見過你,卻早知你是一位秀外慧中、才華橫溢的好姑娘。素華,諸孫女之中,祖父最賞識的便是你。”

    阿遲輕輕笑了笑,“一頭牛毛有雜色,只好用作耕牛,可以活著;一頭牛毛色純紅,牛角端正,便要被用作犧牲,祭祀山川了,是不是?”

    徐次輔嘆道:“伯啟很會養孩子。素華,你聰明敏慧,令祖父欣慰。”阿遲神色淡淡的,“令您欣慰,我自問不能。”  

    徐次輔定定看了阿遲半晌,概然道:“素華,朝中有人身兼首輔、吏部尚書、少傅兼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數職,權傾中外,一時無兩。此人專擅媚上,竊權罔利,排除異已,招權納賄,肆行貪污,殘害忠良,實為當今天下之民賊!”

    “沈經歷為人剛直,嫉惡如仇,他上書列民賊十大罪狀,反被民賊指為意欲避考察、博清名。可憐沈經歷天下名士,先是被謫塞外苦寒之地,後竟被殺。”

    “楊郎中庚寅進士,公忠體事,社稷之臣也。只因上書彈劾此賊,便被送鎮撫司拷訊,百般□,刑求至死。楊郎中何其無辜!”

    “沈經歷、楊郎中,在社稷則為忠臣,在家族則為孝子,皆為賊人所害,豈不令人痛惜。素華,你雖一介女流,除此民賊,澄清朝綱,造福百姓,你卻可以盡一份力!”

    阿遲譏諷的一笑,這長篇大論的演講下來,聲情並茂,慷慨激昂,還真是很有煽動性。如果自己不是穿過來的,而是土著女孩兒,自幼受儒家正統教育長大,怕是已經淚流滿面,自動請纓了吧?犧牲你一個,國家、民族、百姓全都得救了,多麼偉大。

    “沈經歷,正直歸正直,性頗疏狂。”阿遲慢悠悠的,不慌不忙,“沈經歷這樣的真性情,好不好的另說,不適合從政。”  

    “楊郎中,奏章寫的十分精彩,最後一句竟提及藩王,犯了禁忌。”藩王根本不許參政議政,你讓皇帝跟藩王求證去,是想做什麼呢。對於一個政客,這是很低級的錯誤,致命的錯誤。

    “至於這位民賊,賑過災,抗過倭,進諫過皇帝陛下,當然也迎合諂媚過,試問朝臣之中,沒有迎合過皇帝陛下的,攏共有幾位?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爭權奪利就是爭權奪利,偏要把自己說的這麼高尚,儼然是正義和真理的化身,全世界人民都該跟在你身後搖旗吶喊,為你偉大的事業而獻身----次輔大人,你侮辱我的智商。

    ☆、51寬兮綽兮

    徐次輔默然半晌,慢慢說道:“素華,你頗悉政事。”可惜了,是個閨女。如果你是男孫多好,伯啟後繼有人,徐氏後繼有人。

    阿遲靜靜看著徐次輔,眼眸清澈,目光中沒有絲毫暖意。徐次輔略略失神,這孩子心腸真硬,並不是唯長輩之命是從的乖巧女孩兒。趙氏溫柔謙恭,伯啟也一直孝順,怎麼到了素華這孩子,竟這般桀驁不馴。養在深閨的女子,不是該淑婉順從麼,素華書、畫皆精,顯是飽讀詩書的,居然敢輕視祖父。  

    “嚴首輔之前,內閣之首是余首輔。”徐次輔說話很慢,一字一字,吐音清晰,“素華,你知道余首輔後來怎樣了麼?”

    “被控通倭、結交內侍,余首輔棄市,妻、子流放廣西,從子、從孫削職為民。”阿遲答的很快,不假思索。

    徐次輔面色一變,厲聲問道:“若祖父倒了,徐家也和余家一樣,從此敗落!你父、你母流放偏遠苦寒之地,你兄、你弟再無入仕機會,素華,你忍心麼?”

    “不至於。”阿遲神色輕鬆,“余首輔擋在嚴首輔前頭,嚴首輔自然使出渾身解數對付他;您在朝中的勢力也好,皇帝陛下的聖眷也好,目前遠遠及不上嚴首輔,他犯不上對這般狠毒。”

    “更何況您已放□段,虛與委蛇,嚴首輔如今對您全無戒心。我冷眼看著,嚴首輔在明,您在暗,最後被殺、被流放、被削職為民的,許是嚴家,而不是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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