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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母!”張勱恭敬行禮,“我和武鄉侯世子走到院中,突然聽到婆子的叫聲,便飛身過來看看,正好托住傾斜的轎子,所幸令愛不曾受傷。”

    這條甬路旁邊是富麗的房舍,房舍另一側是府中的大甬路,直接通大門的。武鄉侯世子送張勱出來,走的是大甬路。湊巧了,張勱走到相隔的那條路時,婆子大叫出聲,張勱飛身趕過來,竟沒耽誤事。

    陸芸聽到當時的情形,實在後怕。這抬轎子的婆子若是有一人摔倒,阿遲自然摔倒;這一摔倒,磕著碰著便難免了。許是磕著頭,許是摔著手,又或是傷了臉……陸芸顫抖著手掀開轎簾,哽咽道:“阿遲!”阿遲忙送上甜美的笑臉,“娘,我好好的,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

    陸芸上了轎,把阿遲從上到下打量一遍,摸了一遍,掉下淚來,“我可憐的孩子。”我閨女招誰惹誰了,受這驚嚇?阿遲陪著笑臉,連連說道:“我沒事,真的沒事。娘,轎子傾斜那會兒我還害怕來著,不過,很快就被托住了,穩穩的。”

    陸芸這才想起來,“全靠你張大哥相救。”撫慰女兒一會兒,命她乖乖坐在轎子裡,自己下了轎,對張勱道謝。張勱恭恭身,“伯母,咱們是近鄰,您千萬莫見外。”  

    正說著話,管事婆子飛跑過來,“驚了徐大小姐,這婆子真是罪該萬死!我定要回了夫人,重重懲治!”陸芸微微皺眉,“好好的,如何會摔倒?倒是查明了因由,是要緊的。”管事婆子連連答應,“太太教訓的極是,極是。”

    甬路盡頭,武鄉侯世子盧柯帶著僕從匆匆忙忙過來了,“張兄,您有這功夫,小弟可不成。”張勱能飛身過來,他只能跑到甬路盡頭,再從小路繞過來。

    盧柯拜見了陸芸,“徐伯母。”聽婆子戰戰兢兢說了前後經過,豎起眉毛喝道:“查!細細的查!不查個清清楚楚,看我饒的了你們!”管事婆子連連答應,冷汗直流。

    盧柯滿臉陪笑,對著陸芸說了無數道歉的話。陸芸此刻已穩住心神,微笑道:“世子客氣,彼此世交,不必如此。”

    盧柯又對著轎中的阿遲深施一禮,“徐家妹妹,實在對不住,讓你受驚了。”阿遲聲音清洌,“哪裡,世子客氣。”

    盧柯怔了怔。這小聲音,可真是動聽呢。張勱拍拍他的肩,“盧兄,我送徐伯母、徐家妹妹回去,告辭了。”盧柯回過神來,“哪能呢,我親自送徐伯母,方成個道理。”  

    張勱微笑道:“我和徐伯母是鄰居,一牆之隔。”盧柯沒法子,再三道謝,“今日蒙張兄援手,感謝不盡。”另派了穩妥婆子抬著轎子,送到角門。張勱不許他再送,逼著他回去了。

    徐遜、徐述、徐逸三兄弟早已等在門外,接著母親和妹妹,很是高興。見張勱陪著出來的,徐逸雀躍道:“張大哥,我跟您騎馬好不好?”張勱轉頭看看陸芸,見陸芸點了頭,張開懷抱,抱了徐逸上馬。

    徐遜也抱著徐述上馬,兩馬並行,一路歡聲笑語,回到鳳凰台。

    鳳凰台很熱鬧。西園,是平北侯張並和夫人到了;徐家,是安慶的舅太太到了。

    ☆、37如何如何

    兩家門前都停著十幾輛馬車,聲勢浩大。西園門前的馬車全是黑漆平頂,車廂上用古篆體雕刻著典雅的“張”字,乍一看上去樸實無華,實則寬大軒敞,乘坐起來頗為舒適。徐家門前的馬車朱輪蓋輪,富麗堂皇,精緻講究,顯見得馬車主人非富即貴。

    張勱微微笑了笑,娘親還是同從前一般講究,出趟門興師動眾的,竟跟著十幾輛馬車。若是爹爹獨自出行,兩匹寶馬換著騎便好,哪用得上這些。  

    徐遜抱著弟弟騎在馬上,望著自家門前停著的馬車,心中奇怪。舅母來了?居然沒有提前寫封書信,也沒有遣僕役知會一聲,這可透著怪異。照理說,舅母若來,爹娘定是知道的,應該大老遠的打發人迎接才對。

    雖是心中奇怪,面上自然不會流露出來,對坐在身前的徐述溫和說道:“阿述,咱們到家了。”到下馬石前,徐遜自己先下了馬,回身把徐述抱下來。張勱卻是抱著徐逸飛身下馬,姿勢灑脫優美,看的徐述十分羨慕。

    徐遜和張勱拱手道別,分別護著自家女眷回了家。這十幾輛馬車停到門前,可想而知來了多少人,回家以後都有的忙碌。相互拜訪、引見,都是安頓下來之後的事。

    陸芸和阿遲下車換轎,回了內宅。回去後陸芸且不管什么舅太太、表少爺,先把阿遲拉到內室,拉著手細細打量,“閨女,沒傷著吧?”阿遲笑嘻嘻,“真沒有,才斜了那麼一下,就被托住了。”在車上您已經問了很多遍了,唉,可憐天下父母心。

    陸芸還是不放心,“如今不便聲張,晚間悄悄請個大夫來,給你扶扶脈。”阿遲乖巧點頭,“成啊,聽您的。”今天也算曆險了,不瞧瞧大夫,爹娘不會放心的。  

    說完悄悄話,母女二人出了內室。機靈的丫頭昌化曲膝行禮,脆生生回道:“舅太太帶著陸家大少爺,嚴家五少爺,陸家三小姐、四小姐,嚴家大小姐,二十位侍女,三十名護衛。陸少爺、嚴少爺並護衛們都請在外院安頓了,舅太太和三位表小姐,如今在千里閣。”陸琝在鳳凰台單住一所庭院,名為千里閣。

    陸芸凝神想了想,“把映霞館收拾出來,請舅太太暫住。”。映霞館房舍寬大,足夠大嫂一行四人住的,便是再帶上二十名侍女,也不擁擠。

    昌化答應了,自去行事。陸芸安頓過一應瑣事,梳洗更衣,重勻粉面,滿面春風的帶著阿遲去到小花廳,準備招待遠道而來的娘家親戚。

    “妹妹,我這可想死我了!”一名相貌雍容大方、眉眼慈祥端正的中年貴婦出現在廳門口,含淚說道。陸芸忙起身迎了上去,“嫂嫂,多年不見,所幸您風采依舊!”

    這中年貴婦自是陸芸的娘家嫂子陸大太太了。她身後跟著七八個俏麗的丫頭,三位衣飾華貴、相貌端正的妙齡少女,分別是陸大太太的女兒陸珍、陸玲,和嚴家大小姐嚴芳華。

    姑嫂二人執手訴著離別之情,良久方收了淚,分賓主坐下。陸芸口中問著,“二老可好?妹妹不孝,已是多年未曾回家。”陸大太太笑道:“二老身子都硬朗,精神頭比咱們還強呢。”陸芸大覺安慰。  

    陸芸招手叫過阿遲,“快拜見大舅母。”阿遲恭敬應了,規規矩矩行禮,“大舅母安好。”舉止如行雲流水一般優美自然,禮儀大方周到,竟是一絲毛病也挑不出來。

    陸大太太滿面含笑,“好孩子,快起來。”親手拉起阿遲,細細打量了,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艷之色。這丫頭生的實在好看,難怪琝兒會生了痴念。

    陸大太太送了一隻赤金鑲珍珠手鐲給阿遲,“好孩子,戴著玩罷。”這手鐲是把黃金打成細細的金絲纏繞而成,樣式精巧別致,頗為不俗。阿遲拜謝了,“謝舅母厚愛。”

    陸珍、陸玲、嚴芳華也過來拜見了陸芸。陸芸先拉過陸珍、陸玲親熱了一番,“上回姑姑見你們的時候,你們都還小,如今可長成大姑娘了。”又拉著嚴芳華誇了一回,“不愧是大嫂的侄女,極是出挑。”每人送了一隻鑲珠嵌寶的蝴蝶金釵,靈動可愛。

    陸大太太說起這次南京之行,頗有焦慮之色,“瑋兒比琝兒還大著四五歲,功課卻還不如弟弟,我未免著急。恰好侄兒英華要到南京求學,我便想著,瑋兒到南京拜了大儒為師,許是功課會有起色,也說不定。”  

    陸瑋是長子,性子忠厚,才能卻平庸了一些,不如次子陸琝機敏。陸大太太憂心長子的前途,帶他到南京投奔名師,也在情理之中。

    陸芸笑道:“極是應該,阿瑋如有名師指點,課業定會精進。”陸大太太嘆息,“但願如此。咱家在武定橋的宅子,我已命人去收拾,待收拾妥當了,瑋兒、琝兒和英華侄兒一道住過去,離著學堂也近便。”

    陸芸並沒多留,“阿瑋性子沉靜,有他管束著,阿琝和令侄定也是安心學業的。”陸家在武定橋的老宅,一應家什俱全,方便的很。再說武定橋確實離國子監近多了,鳳凰台地方雖幽靜,卻有些偏僻。

    陸芸竟不挽留,陸大太太一邊鬆了口氣,一邊又覺著若有所失:小姑竟不挽留麼?好似對瑋兒、琝兒沒什麼姑侄之情一般。

    陸大太太看著阿遲微笑,“好孩子,聽說你要抄本佛經給老太太?真是孝順懂事的好孩子,老太太見著佛經,必是高興的。”

    提起抄佛經,阿遲笑意盈盈,“舅母,是我們兄妹四人一道,要抄本佛經送給外祖母。大哥,我,還有阿述、阿逸,每晚都會洗手焚香,恭恭敬敬為外祖母抄錄一段佛經。”  

    陸大太太心裡更不是滋味了。怎麼著?阿遲竟然根本沒想著討好外祖母,拉著哥哥、弟弟一起抄經。難不成,阿遲她年紀尚小,不通世事?

    陸琝要到國子監讀書,老太太命他借居徐府之時,陸大太太自是明了老太太的居心,先是連連冷笑,繼而不屑想著,“男女結親,只有男家求著女家的,我橫豎不開口求親,看你們能怎樣。”阿遲動了心,小姑子動了心,那有什麼用?我這當娘的不吐口,親事便成不了。

    若是少男少女間不小心出了點子什麼,那更是對不起了,不知羞恥、不知名節為何物的女孩兒,我們陸家不要!上趕子貼過來麼,好不要臉。

    陸大太太本是安安生生留在安慶,等著小姑子夫婦遣媒上門時,氣定神閒的駁斥一回。誰知左等右等,鳳凰台音信漸疏,一點獻殷勤的動靜也沒有。

    嚴芳華已是十六歲,等不起;陸瑋功課平平,眼見得科舉無望;嚴英華在家裡吵著嫌老師不好,耽誤了他;陸珍、陸玲時時惦記,“南京很繁華,真想去開開眼界。”幾件事湊在一起,陸大太太決定親赴南京。

    本以為自己一來,小姑子會帶著兒女隆重迎接,一盆火似的趕著,阿遲更會含羞帶怯,一幅小兒女情態。誰知小姑子親熱歸親熱,卻也僅僅是親熱而已,阿遲落落大方的,星眸坦蕩,毫不拘泥。

    陸琝是自己最看重的次子,老太太最寶貝的孫子,陸家這一輩人最卓異不凡的少年郎,多少名門閨秀見過他一面便會念念不忘,怎麼會這樣?陸大太太想不通。

    阿遲跟陸珍、陸玲、嚴芳華坐在一處,和氣的介紹南京景色,“金陵第一名湖莫愁湖,南朝第一寺雞鳴寺,燕子磯,閱江樓,清涼山,夫子廟,棲霞山,都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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