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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和二嫂,當初是因為撫琴才認識的吧?琴竟是他倆的媒人了,張橦忽閃著大眼睛,淘氣說道:“我雖沒聽過,聽師公他老人家這麼一說,已是嚮往的不得了!二嫂請吧,我們洗耳恭聽。”

    張勱微笑,“我夫人的琴音清越優美,聽了之後三月不知肉味。師公,橦橦,你們確定要聽?”吃肉都沒味道了,你們確定不會後悔麼。

    這馬屁拍的,太也露骨,太也肉麻。張勍實在聽不下去,耳不忍聞,起身走了。還不如陪著娘親、嶸嶸看著過年的安排呢,也算替她們分憂。沒法子,老大就是老大,要承擔起老大的責任。小兒子麼,耍耍無賴,偷偷懶,無傷大雅。

    師公和張橦都是大義凜然,“在高雅面前,莫提俗不可耐的豬肉!”阿遲推不過,盥手焚香,撫了一曲《陽春白雪》,清新流暢,活潑輕快,入耳雪竹琳琅,不同凡響。

    張勱贊道:“我眼前仿佛出現冬去春來,萬物欣欣向榮、生機勃勃的景象,心情溫暖的像春天!在這寒冬時節聆聽如此佳音,人生幸事。”

    張橦目光中既有欣賞,也有調侃,怪不得撫了一回琴,你倆就好上了。二嫂這琴音,確有迷倒人的功效!“這下好了,大過年的,吃什麼都沒味道了。”張橦幽幽一聲長嘆。  

    師公捋著白鬍子得意,瞧瞧我相中的孫媳婦兒,多麼高雅,多麼才華橫溢!沒說的,老子眼光就是好!阿並這樣的天才弟子,女娃娃這樣出色的孫媳婦,一眼便相中了,都沒錯過啊。

    “他那把大聖遺音,有沒有送了給你?”師公悄悄的、低聲的問阿遲。阿遲見老爺子一臉調皮,淡定回答,“沒有。”師公這模樣,分明是想要淘氣。

    “這小氣鬼!”師公大為氣憤,“早吩咐過他,讓他一定把大聖遺音送了給你,討你歡心,他竟是陽奉陰違,直到如今也沒送!”女娃娃,阿勱膽敢如此,快收拾他。阿勱這臭小子,笑的跟朵花兒似的,明顯是欠收拾。

    “不用送的,師公。”阿遲神色自若,“他的,全是我的。師公,他早把一應身外之物交了給我,自然也包括那把古琴。”

    師公挑唆不成,未免有些下氣,張勱笑的更燦爛了。師公同情的看向他,“勱勱啊,什麼都是你小媳婦兒的了,你自己一無所有,好可憐。”張勱微笑不語,心中暗暗想著,她連人都是我的了,些須財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不給她,卻又給誰呢。  

    師公沒捉弄到人,仰頭向天,吹起鬍子。阿遲在家帶慣徐述、徐逸的,哄起師公來,駕輕就熟、得心應手,“師公,這是給您新制的束髮金冠。”命侍女拿過一個鑲珠嵌寶、金累絲編成的束髮冠,送給師公,“師公,‘束髮冠珍珠嵌就,大紅袍錦繡攢成’,說的就是您啊。娘親給您新制了大紅衣袍,仲凱和我,便孝敬您束髮冠。”這束髮冠是當今世界最流行的款式,連皇帝出遊的時候,也戴著它。

    金冠極為精美、燦爛,師公瞧了幾眼,轉怒為喜,“這冠子配的上我!”喜滋滋命人收了起來,“收好了,等過年的時候再戴。”

    師公是很容易哄的,和這世上大多數慈愛的老人一樣。

    張並是全家最忙碌的一位,官員都放了假,他還有軍務要處置,不得歇息。晚上等他回了家,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晚飯,飯後閒話家常,到了人定時分,張勱和阿遲才不情不願的起身告辭,回了魏國公府。

    “這裡才是家嘛。”馬車上,阿遲靠在張勱肩上,小聲嘟囔著,“魏國公府,總感覺像個客棧。”只是暫居一個月的客棧,到期之後,揚帆起航,不會有眷戀,不會流連不舍。  

    “我才不到十歲,就住到這客棧來了。”張勱極贊同客棧之說,“總是一有機會,就往家裡跑。所以我的書齋,才會叫做半月齋。”半個月在,半個月不在。

    “如今好了,有你陪著我,客棧我也住的甘之如飴。”張勱幽深俊目中滿是柔情,“阿遲,自從有了你,我添了多少歡樂。”

    “我也是。”阿遲一臉甜蜜的說著肉麻話,“仲凱,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客棧也是好,無論如何都是好的。哪怕去到天涯海角,我也心甘情願。”

    因阿遲怕冷,馬車兩壁內置有夾層,生著炭火,是以這馬車中一點不冷。許是炭火燒的大,車廂里偎依在一處的小夫妻,身上暖意融融,心中暖意融融。

    回了魏國公府,阿遲這當家主婦聽柔翰回稟了當天的家務事。她雖不是事事過問,府中的大概情形,總要做到心中有數。

    柔翰是悠然身邊的大丫頭,見過世面的人,性情果斷,做事極有條理,阿遲一件一件聽了,並無異議。柔翰大多是依著舊例辦差,並沒什麼大的出入。

    “夫人,李家表小姐遣人過來,到二公子書房借了兩本書。因不是什麼孤本、珍本,我便做主借了。”柔翰儘量斟酌著措詞,回了阿遲,“李家表小姐,是二公子四姨母家最年幼的表妹。”  

    是那位芳名李若的姑娘。阿遲不以為意的點了頭,“親戚之間,借本書可算什麼呢。你做的對,往後這類小事,依照著辦理便是。”

    柔翰遲疑了下,補充道:“夫人,表小姐貼身服侍的魏紫丫頭親自來的。聽魏紫的話音兒,表小姐這兩日身上不大慡快,故此方來借《養生譜》,和消遣打發光陰的《笑林》。”魏紫雖貌似不經意,其實卻是特特說出來的,不回明夫人,究竟不好。

    “誰身上不大慡快?”張勱一身清新的皂角香味,神清氣慡的走了進來,笑著問道。此時此刻他笑容滿面,顯見得心緒極好。

    柔翰曲了曲膝,沒敢說話。她已經回明了夫人,夫人就在眼前,要不要告訴二公子,怎麼告訴二公子,夫人說了算。

    阿遲嘴角帶著清清淺淺的笑意,“四姨母家,年紀最幼的那位表妹。”張勱摸摸下巴,“阿若?這丫頭向來身子骨不結實,三五不時的病上一病,讓人擔憂。”

    阿遲提議,“大過年的,咱們倒不便上門探望。明日差人送些補品過去,可好?阿若這個年紀,常吃些阿膠之類的補品,極有益處。”  

    張勱點頭,“夫人想的很周到,便是這麼辦。我記得阿若有些小孩子脾氣,淨喜歡些極幼稚的小玩藝兒。什麼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樹根雕成的人像之類。這些小玩藝兒我還存著不少,讓人取幾樣雅而不俗的,送去給阿若玩。”

    柔翰領了吩咐,曲膝行禮,退了出去。阿遲似笑非笑看向新婚夫婿,“二公子,你對小表妹的喜好,知道的頗為詳盡呢。”每位表哥都會記得表妹喜歡什麼嗎,還“柳枝兒編的小籃子,樹根雕成的人像” ,記得這麼清楚。

    張勱大搖其頭,“夫人差矣!我對小表妹的喜好,略知一二罷了,哪裡談的上頗為詳盡?我知道的頗為詳盡的,從前是外婆、娘親、橦橦,如今是你。夫人,再也沒有第五個了。”

    算你識相!阿遲心裡甜絲絲的十分受用,那似笑非笑就變成了舒心微笑,“你知我頗為詳盡麼,淨會吹牛。”張二公子,咱們近距離接觸時日尚短,你便以為已經很了解我了。我是這般淺薄麼,輕輕易易被你看透?

    張勱眼中光華流轉,聲音低沉而魅惑,“夫人,咱們赤誠相見之後,自然而然,便會相知甚深,頗為詳盡。”  

    又是想要夫妻一體的節奏!阿遲輕輕啐了一口,“體想!”躲到淨房沐浴更衣去了。等她洗好之後出來,張勱正在淨房外頭轉悠呢,見了新鮮出浴的小妻子,化身為狼,惡狠狠撲了過去……

    這一番赤誠相見耗時頗久,待到雲收雨散,已是子夜時分。迷迷糊糊之間,阿遲忽想到久違的一句詩,“愛情,在午夜十二點鐘的床上。”

    夜色靜謐,兩人抱在一起膩膩歪歪,喁喁私語。

    “仲凱,你只許有我一個。”

    “知道了,一一。”

    ……

    “不是說了只許有你一個?你便是我的一一。”

    ☆、83、或哲或謀(上)

    晚上只管不正經,到了白天,這夫妻二人一個比一個端莊肅穆。次日,張勱開了宗祠,命人打掃,收拾神器,請神主,很有一家之主的氣勢。阿遲吩咐人打掃上房,以備懸掛遺真影像。整個魏國公府,內外上下,都是忙忙碌碌。  

    忙到中午,先是張錦的妻子沈氏過來說了半晌話,然後是張愈的妻子唐氏來坐了會兒。兩人都是一般無二的口吻,“好孩子,你初來乍到的,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來問我。若有什麼要幫忙的,千萬甭客氣。”阿遲笑著應了,“是,自家人,一準兒不跟您客氣。”

    下午,張恕之妻武氏,張懋之妻齊氏,張懿之妻甄氏,張態之妻盧氏,或是兩人同行,或是單獨前來,也是言笑晏晏,“這一大家子人呢,難為你了。也就是你能幹,換一個,還不知是什麼樣呢。”

    都是來示好的。

    殺傷力最強的林氏太夫人,這幾天心口疼,不出門,不見人;一意孤行的蘇氏,還病著呢,臥床不起。仔細看看,這魏國公府似乎沒有什麼人要竄出來,跟自己搗亂。阿遲前前後後看了看,這是不是意味著,這一個月的客棧暫居,會非常平順,沒有風波?

    日央時分,阿遲命人備好茶水點心,消消停停喝著下午茶。工作大半天了好不好,應該休息一下。味道醇厚的生薑紅茶,鬆軟可口的鳳梨蘇餅,阿遲吃的很享受。

    下午茶後,張懇的女兒張嫵小姑娘姍姍而來。“知道您過年定是要賞小孩子荷包的,我親手繡了這些,您若不嫌棄,便湊合使吧。”精巧的小竹筐中,秀秀氣氣躺著數十個錦繡荷包,不知花了小姑娘多少心思。  

    阿遲含笑道謝,“妹妹費心了,多謝。”留她喝了茶,說了會子話,見她巧笑嫣然,好像並無他意,也便沒有多想。

    張嫵走後,倒是在一旁服侍的侍女溪藤深知魏國公府的內情,神色間有嘆息之意,“也不知十二小姐是如何日趕夜趕,方才趕出來的。”張嫵,在這一輩人中排行第十二。

    阿遲不確定的看了眼小竹筐,做這個,很花精力?她針線上不太在行,繡一個荷包需要多少時間,幾乎沒概念。溪藤抿嘴笑笑,“夫人,十二小姐的貼身活計,都是自己動手的,針線房哪管這個?三太太又病著,房中事務也是她料理。能做出這些個來,頗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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