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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御史雖是意亂情迷,卻也覺不妥,含含糊糊的,並未答應。近來老太太頗為安靜,好好的日子過著,做什麼要蓄意生事?
秋姨娘在床上一向柔媚入骨,服侍的程御史順心暢意。這晚程御史又是盡興,迷迷糊糊快入睡之時,還在想著二丫頭的親事確是要緊,不如自己想法子打聽孟家老太爺的當年逸事,許是能想著法子,也未可知。
孟家老太爺,那可是兒子個個成才,女兒個個嫁的好,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加起來足足有三十餘人,個個聰明伶俐。令人羨慕的父親,令人羨慕的老太爺。
西園,悠然一幅依依不捨狀,“兒子,爹娘都走了,剩下你一個人,好不冷清。”不止我們走,連著你岳父岳母、大舅子小舅子,還有你那美麗動人、膚如新荔的未婚妻,全都要離開你。可憐的阿勱,可憐的兒子。
“哪會?”張勱微笑,“有師公他老人家在,我怎麼會是一個人,還有姑丈、姑母,和小冾兒。”安驥是來研究淮水治理的,不回京城。
“趁著你岳父岳母還沒走,多孝敬孝敬。”悠然興致很好,不遺餘力的笑話兒子,“還有膚如新荔的小美女,在灑淚而別之前,多看兩眼也是好的。”
張勱笑道:“天色不早,好睏,睡了睡了。爹,娘,兒子告辭。”好似閒庭信步般邁出步子,只兩三步,已飄然出屋,悠然捉都捉不住。
“哥哥。”悠然捉住安安生生坐在太師椅上的張並,笑咪咪問道:“兒子有沒有對咱們這般上心,這般孝順?親自看藥方,親自端藥碗,還嘗上一口兩口?”
“沒有,從來沒有。”張並神色淡然,實話實說,“阿悠,我沒生過病,你也極少生病。”咱們都好好的,兒子上哪兒給你看藥方,端藥碗去?
“哥哥不解風情。”悠然抱怨道。
張並把悠然抱到自己大腿上坐下,神色認真,“阿悠,哥哥是很解風情的。你若不信,咱們到床上一試便知。”
“不許調戲我。”悠然捧著他的臉命令,“請跟我正正經經的。”
“遵命,夫人。”張並俯首帖耳,“一定正正經經的,不敢調戲。”
“哥哥,咱們把阿遲帶進京,徐家會不會跟咱們節外生枝?”悠然有些不大敢確定,凡事一牽涉到政治,牽涉到權利之爭,常會變的詭譎多變,不可思議。
“岳父岳母想見見外孫媳婦,阿遲自是要帶進京的。”張並親親妻子的臉頰,“至於徐家,你莫理會了,包在哥哥身上。”
悠然嘖嘖,“哥哥對岳父岳母很體貼啊,果真是一個女婿半個兒。”
張並微笑,“我岳父岳母,那可是世上最好的岳父岳母,無人能比。”阿勱啊,你岳父,比不上我岳父;你岳母,也比不上我岳母。我岳母柔弱之極,也不至於像你岳母似的,危面明明已經過去,她卻嚇的病倒了。
☆、48顧我復我
悠然笑咪咪拍拍他的臉,“哥哥很快便能見到岳父岳母了。估計咱們船到通州,爹娘和阿勍、阿橦已經等在碼頭,望眼欲穿。”
張並捉住她的小手親了親,眼神異常溫柔,“闊別已久,甚是想念。”也不知是他是想念兒女,還是想念岳父岳母,抑或兼而有之。
悠然喜滋滋盤算著,“咱們兩個兒媳婦都有著落了,可真不壞,回京便給他倆張羅親事。阿勍今年娶媳婦兒,阿勱後年娶媳婦兒,沒法子,阿遲還小,只能等等。”
今年定,後年娶,這也算等了麼?張並微微一笑,哥哥從遇見你,到娶你回家,足足有六七年的光陰。阿悠,等你長大,哥哥等的很辛苦。
提起阿遲,悠然有些擔心,“爹娘都病了,也不知小丫頭會不會心裡難受,撐不撐的下來。”徐郴、陸芸夫婦大概也是沒經過什麼磨難,就這麼點子事,病倒了。父母是因為憂心她而病倒,阿遲會不會有心理負擔?
“任事沒有。”張並很篤定,“阿遲爹爹,是心裡覺著對不住徐次輔,內疚;阿遲娘親,不過是受了驚嚇。阿遲神情鎮靜,目光清澈,這孩子很沉的住氣,是個好的。”
“那是,我兒子什麼眼光,相中的小姑娘能不好麼?勱勱長的像我,聰明勁兒也像我!”悠然頗為得意的吹噓一番,張並縱容的笑著,聽她自吹自擂。
徐家,阿遲有條不紊的處置著家務事,故此徐郴、陸芸雖病著,徐家並不慌亂。徐述、徐逸陪在父母床榻前,說說話,跑跑腿兒,徐遜和阿遲打點行囊,安排僕役、侍女,整頓舟車,請醫延藥,井井有條。
“阿遲,不如你留在南京。”徐遜幾經考慮,還是不忍心妹妹跟著一同去京城。雖說已定了親,可繼夫人能善罷甘休麼,定有一場爭執。阿遲小小年紀,何苦淌這混水。
“爹爹為什麼病的?”阿遲淺淺而笑,眉宇間有種洞悉世事的淡定,“祖父才許出次孫女,爹爹便立即和張家定了親,豈有不內疚的?哥,爹爹該進京述職,一定要面對祖父的,我要陪著他。”
妹妹神色間的堅定感染了徐遜,徐遜鼻子一酸,“好,咱們陪著爹娘一道進京。阿遲,若是繼夫人冷言冷語,堂妹們惡形惡狀,你不可往心裡去,不可氣著自己。”
內宅是內宅,外院是外院。哥哥再怎麼愛護妹妹,也沒法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替她擋住繼祖母和堂妹們的明槍暗箭。到了京城,嬌生慣養的阿遲要學會堅強。
阿遲淺笑,“哥哥放心,我最愛惜自己了,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在鳳凰台有爹娘疼愛,就懶惰些;到了京城要迎接風風雨雨,就警醒些。繼夫人和徐家其餘女孩兒的風言風語又算什麼呢,誰有空去理會。
昌化端著托盤走進來,托盤裡放著一碗剛剛煎好的藥,“大少爺,大小姐,太太的藥煎好了。”阿遲無語看看藥碗,娘親,其實您根本不用喝這苦藥水,這苦藥水對您管什麼用了?您啊,全是心病。
雖然覺著沒用,阿遲還是跟著徐遜去了陸芸房中,看著她喝下苦藥水。陸芸順順噹噹喝了藥,吩咐道:“阿遜去陪你爹爹,阿遲留下陪我。”
徐遜恭敬答應,走了。陸芸疲憊的招招手,命阿遲坐在床沿,“乖女兒,都是爹娘耽誤了你……”西園早就求親了,若早早答應,至少定親之時,兩家還是旗鼓相當的人家,阿遲自會有她的身份;偏偏定親在徐家異常窘迫之時,阿遲難免跟著受連累。
陸芸這兩天消瘦不少,精神萎頓,阿遲替她理理鬢髮,俏皮的笑道:“眼下只有咱們娘兒倆,我就跟您不害羞了。您和爹爹不是把我許給仲凱了麼,他又年輕又英俊,又有本事待人又好,這可耽誤我什麼了?”
陸芸拉過她的小手,愛憐的輕輕拍著,“傻孩子,你是這麼著定給他的,難保往後不受輕視。再者說,你或許會有做妾的堂妹,顏面盡失。”
阿遲笑盈盈,“娘,他不會在意這些,他父母也不會在意這些。娘您想想,他也好,他爹娘也好,若是在意,怎會趕在這時候定親?”
陸芸神色黯然,“即便他們不在意,魏國公府那麼多長輩,那麼多族人,豈會人人豁達大度?不知有多少難聽話語,不知會有多少冷麵孔。”
阿遲哧的一笑,“理他們作甚?娘,我跟您老實說,咱家我只在乎爹爹、您、哥哥、阿述阿逸,祖父、叔叔們如何,於我干係不大。他們待我好,我歡喜;待我不好,我也不往心裡去。到了他家也是一樣,最親近的人只有那麼三個五個,旁的人,哪有閒功夫理他?”難道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愛你不成,太奢侈了。
陸芸原本失神的眼睛中漸漸有了光彩,“我閨女真通透!”這孩子不鑽牛角尖,開朗大方,遇事有主意、想的開,甚好甚好。
阿遲陪陸芸說了會兒話,扶她躺下,“您才喝了藥,睡吧。您踏踏實實睡一覺,明兒早上一醒,肯定神清氣慡的,大好了。”
陸芸慢慢躺下後,又憂慮道:“也不知到了京城,會不會再生出什麼風波。繼夫人會不會有話說,你祖父會不會勃然大怒,你叔叔、堂妹們會不會沖你發難。”
阿遲細心替她蓋好被子,“無妨,不拘是誰發難,我都有應對之策。娘,只要您和爹爹疼愛我,替我著想,只要咱們全家人一條心,便沒什麼可擔心的。”
阿遲語氣中有著濃濃的自信,陸芸躺在枕上微笑,我阿遲長大了呢,看看,小大人兒似的。甜甜蜜蜜想著,沒多大會兒,已沉沉入睡。
第二天,陸芸一直睡到日禺時分才醒,昌化過來服侍她梳洗,抿著嘴笑,“太太,姑爺一大早就來了,正陪著老爺呢。”十天才休沐一天呀,這哪是姑爺,趕上子侄了。
陸芸本來就覺著身子輕快不少,聽了這話精神更好,臉上有了笑模樣。昌化是個機靈丫頭,最知道陸芸愛聽什麼,“大小姐在小廚房親自看著煎藥呢,真孝順。”果然陸芸聽後,笑意更濃。
梳洗好了,陸芸扶著昌化去看徐郴----他們自成親後一直同住,這回生了病,卻依著大夫的話分開了,徐郴住在東側間,陸芸住在西側間。
到了東側間,桌案上擺著熱氣騰騰的早點,張勱和徐遜一邊一個扶著徐郴,慢慢往桌邊走。徐述、徐逸也沒閒著,一個跑過去替父親拉椅子,一個在旁邊鼓勵,“爹爹,快到了,快到了,您再加把勁兒。”
看見陸芸進來,徐述、徐逸跑過去獻殷勤,“娘,您氣色真好!”陸芸摸摸幼子的頭,看著丈夫慢慢坐下,攜著幼子坐到他身邊,夫妻二人相互看看,心中都是感概。
陸芸笑道:“仲凱,小廚房正煎著藥,勞煩你去瞅一眼,可使得?”張勱恭敬答應,走了。徐郴低聲抱怨妻子,“讓孩子先吃了早點啊,煎的什麼藥。”徐遜笑了笑,吩咐侍女,“送兩份早點到小廚房。”
徐述不懂,“為什麼要送兩份早點?”徐逸比他聰明點兒,“張大哥吃的多唄。”他那麼高大,肯定吃的多啦,真笨。
早點送的很多餘,張勱並不需要它。眼前立著位秀色可餐的小美女,還吃什麼早點呀,哪有心思。
阿遲一襲淺藍衫裙,俏生生立在廊下。淺淺的湖水藍,明艷中又透著靜謐,襯著她雪白純淨的小臉,分外好看。高大英俊的張勱站在離她不遠處,已是看的痴了。
此情此景,若是被陸芸看到,一定會好的更快----不必再恐懼,不必再擔心,不必害怕往後夫家輕視她的寶貝女兒。這男子傲岸如竹,挺拔如峰,哪容許自己的心上人被慢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