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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璠饒有興趣的看著他,慢吞吞說道:“大人,是令郎徐郴救濟我的。他說,感謝我善待素心,不曾毀了素心的清白。”
自己只是鍾情妻子,不願染指旁人。竟成就一段善果,絕境之中,得了徐郴的援助。
徐首輔頭昏昏的。不曾毀了素心的清白?素心是否清白,無關緊要,只是,郴兒是怎麼知道的?
除非,素心還沒有死!郴兒救了她!
徐首輔想起父子分別之時長子的眼神,頓時覺得十分諷刺。
徐首輔臉如黃紙,腳步踉蹌的走了。嚴璠看著他狼狽的背影,心中雖是有些快意,究竟還是悲涼。
這之後,徐首輔病了一場,徐陽、徐際沒有被撈出來,充了軍。殷夫人躺在床上咒罵哭泣,徐二太太坐在她床邊,神情呆傻。
倒是徐三太太,把自己的嫁妝攏了攏,一半分給兒子,“自己長點心眼,好好過日子!”一半自己帶了,跟著徐三爺一道去,“活著,還是死了,總之咱們在一處!”徐三太太這一舉動,把徐三爺感動的無以復加,痛哭失聲。
留在雲間的徐二太太,形容憔悴的照顧著公婆,還要顧著臉色陰鬱的女兒,疲憊不堪,看上去像個老太婆一般。
殷夫人的父親殷老大人已是八十多歲了,命孫子殷雷代寫了信過來,“阿雷喪妻,素敏大歸,兩個苦命孩子,正是般配。”
殷雷娶過一回,是徐首輔同族的嫡女。可惜那女孩兒沒福,過門沒幾年,一病而亡。留下了一個兒子,今年才一歲多。
徐二太太的眼中有了神彩。
殷夫人已是神智不清,徐首輔點了頭,“只要素敏自己樂意,成。”
徐素敏厭倦了整天對著祖父母、母親,答應了。
本來,如果徐二爺徐三爺不出事,徐素敏是寧可守在娘家的。徐家有家業,她可以做位養尊處優的姑奶奶,什麼都不必管,自有祖母、母親替她打點好。
可是徐二爺徐三爺出了事,徐家一天不如一天。徐素敏實在不願面對糊塗的祖母、蒼老的母親,想要逃離。
真嫁到殷家,徐素敏也是後悔。殷雷倒是待她溫存,可是殷母嫌棄她,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前妻留下的兒子是殷母的心頭肉,略哭上一兩聲,殷母便懷疑徐素敏這後娘使壞,或是罵,或是罰,不會輕易放過。
盛夏,殷家失了一場火,徹底變窮了。徐素敏日復一日的過著苦日子,偶爾會回想起從前,心中抱怨:祖母,父親,誰讓你們替我胡亂改出生時辰的?我本來是多好的命,全被你們改走,便宜了徐素華。
“我也就是比素心那死丫頭強點兒。”徐素敏把曾經的五姐妹比了比,無比下氣。徐素華是富貴風光的,誰也比不了。徐素蘭和徐素芳也是豐衣足食,小日子和和睦睦,比自己強。
只有跟徐素心那位先是被送到嚴家做妾,繼而被領回徐家毒殺的苦命人相比,徐素敏才有一絲優越感。
京城,香山。
每到深秋季節,到香山看紅葉的遊人都很多。這年,張勱和阿遲抱著序哥兒,陪徐郴、陸芸一家人共游香山。楓葉似火,流丹溢彩,十分可愛。
秋高氣慡,人的心情也好,張勱和阿遲一邊一個牽著序哥兒,沿著台階往山上走,途中灑下一片歡笑聲。
徐寶扶著父親徐郴,父女二人十分親密。
徐郴走累了,和徐寶在路邊歇了會兒。
說來也巧,竟在路上遇著位舊日同僚,禮部的主事葛民。葛民身邊陪著位十七八歲的青年,白白淨淨的,斯文俊秀。
“小女阿寶。”
“舍侄右林。”
葛民的弟弟、弟媳早亡,侄子是由他一手養大的,愛若親生。
“徐兄,舍弟所留的產業頗為豐厚,右林,有些家底。”葛民看著阿寶,含笑說道。
徐郴若有所悟,不動聲色看向兩名年輕人。阿寶粉暈生頰,右林也紅了臉,兩人年紀相近,品貌相當,甚好,甚好。
張勱和阿遲牽著序哥兒玩了會兒,序哥兒沖阿遲張開手臂,“娘親,抱抱。”阿遲笑著哄他,“序哥兒乖,讓你爹爹抱著,好不好?”
序哥兒固執的搖頭,“不要!要娘!”
一個非要娘親抱,一個執意不肯抱。
張勱忍不住,“孩兒他娘,抱抱吧。”雖然兒子已經三歲多,會走路了,可他還是個孩子呢,想跟娘親撒嬌,在所難免。
阿遲溫柔笑著,悄悄告訴他,“不能抱他呀,老人總是說,若懷了孩子,便不能抱孩子的。”可能只是迷信,也可能有些道理呢?還是謹慎小心為好。
張勱喜的抓耳撓腮,連聲問著,“什麼時候的事,什麼時候的事?”阿遲嬌嗔的看了他一眼,你還有臉問!
序哥兒仰起小臉,奶聲奶氣的叫著,“爹爹,娘親。”張勱彎腰把他抱起來,響亮的親了一口,“兒子,你要有妹妹了!”
序哥兒不高興的伸出袖子擦擦臉,板著小臉不說話。張勱越看兒子越有趣,親了又親,把他高高舉過頭頂,托著他在空中飛來飛去。
序哥兒咯咯咯的笑起來,笑靨如花,純真可愛。阿遲捧著平平的小腹,望著丈夫和愛子,寧靜而滿足。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
之後會有番外,全是阿遲一家的幸福生活。
感謝大家陪伴我這麼久,因為有你們,哪怕熬夜我也會每天更新,既使卡文也會逼著自己苦思冥想。感謝大家的陪伴!
☆、番外
三年後,魏國公府。
京都的秋日天空,明淨高遠。晴空下是一處長長的遊廊,青磚鋪地,紅漆欄杆,清雅而幽靜。一名年約兩歲多的小女孩兒閒閒坐在花梨凳子上,兩隻小腳丫蕩來蕩去,好不自在。
她面前是兩排楓樹,一排紅色,一排黃色。紅色的好似一團團燃燒的火焰,流丹溢彩,深沉透徹。黃色的好像一片片耀眼的金子,光華燦爛,絢麗奪目。
小女孩兒身邊擺有小巧的桌子,桌子上放有小茶壺、小茶杯、小碟子、小盤子。碟子和盤子中盛放的點心、水果也都是小小巧巧的,很可愛。
小女孩兒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掌,端起她專用的小茶杯,愜意的喝了口茶水。她的小手很白,小茶杯也很白,相映成趣。很明顯,她身旁的這小茶壺、小茶杯還有小碟子、小盤子都是瑩潤的甜白瓷,是單給小孩子配的,大人用不了。
賞賞景,喝喝茶,別看她小小年紀,挺會自得其樂。
一名身材高大的俊美男子自她身後走來,看見她這幅閒雲野鶴般的情狀,粲然。小荑荑,你一個人很會玩啊。
俊美男子起了促狹之心,躡手躡腳走到小女孩兒身後,伸出雙手捂住她的眼睛,捏著尖嗓子問道:“猜猜我是誰?”
小女孩兒咯咯笑著,“爹爹!”伸出小手掌掰開捂住她眼睛的大手,歡呼著張開胳膊,撲到俊美男子懷中。
父親把她舉的高高的,小女孩兒快活的大笑,“再高點兒,再高點兒!”父親索性把她拋到半空,接住,再拋到半空,再接住,小女孩兒大聲尖叫,滿臉興奮。
一名美貌少婦帶著侍女遠遠的走過來,看見這邊的動靜,加快腳步,輕盈而來。仲凱啊,跟你說過多少回了,這樣很危險!
等到少婦走到跟前兒,父女倆很有眼色的收了手,消消停停的,不玩了。俊美男子氣定神閒的負手站著,面帶微笑,神色自若,小女孩兒嘻嘻笑著,“娘,爹爹和我,沒有淘氣。”
小臉蛋紅撲撲的,大秋天的汗都下來了,還說沒淘氣!少婦嗔怪的看了她一眼,拿出帕子來,細心替她擦拭額頭的汗珠。
母女二人湊在一處,一大一小兩張面龐,同樣白皙勻淨,同樣五官姣好,驚人的相似。
俊美男子看著嬌妻、愛女,幽深雙目中滿是柔情。阿遲,小阿遲,兩個都是乖寶貝。
這俊美男子正是魏國公張勱,少婦是他的妻子徐素華,小名阿遲。小女孩兒則是他的長女,年方兩歲零五個月,是一家人的心肝寶貝。
小女孩兒上頭,有一位親哥,兩位堂哥,一位表哥。可想而知,這小女孩兒有多金貴,多希罕了。
小女孩兒的大堂哥名張度,親哥排行第二,名張序,三堂哥取名張廓,到了她出生,祖父祖母喜之不禁,商量來商量去,取名張庚。
庚,有賠償、償還的意思,“三個小子之後才有一個小閨女,這是老天爺補償咱們呢。”
孩兒他爹覺著這名字雖不壞,卻不夠秀氣,跟孩兒他娘商量過之後,取了小名“阿荑”。 荑音同倜,聽著就很輕靈,意思是糙木剛生的嫩芽。
阿荑集萬千寵愛在一身,不管在她爹的魏國公府,還是在她祖父的平北侯府,都備受長輩們、哥哥們的關愛。
最喜歡阿荑的,當然是她爹爹,魏國公張勱了。阿荑娘親雖也喜歡女兒,該管的時候還是要管的,不肯一味縱容。阿荑爹爹則是溺愛的很,但凡阿荑有所要求,總是笑著應允。
“仲凱,小孩子的要求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你要區分的。合理的要求當然要滿足她,不合理,堅決制止。”阿遲很鄭重的跟張勱談過幼兒教育。
“我區分了啊,我覺著都很合理。”張勱一臉無辜。
我閨女哪有不合理的、過分的要求?小荑荑很懂事呢,不合理的要求,壓根兒沒提過。
阿遲扶額。
前方傳來稚嫩的喊殺聲。沒多久,四個男孩子手中高高舉著木劍,衝著這邊沖了過來。他們身後,一名鬚髮皆白、神采奕奕的老者不緊不慢的跟著。
看見小荑荑,老者笑逐顏開,“荑荑啊,想太師公沒有?”他和平北侯府、魏國公府這些長輩們一樣,希罕女孩兒,最疼阿荑。
“想了。”小荑荑乖巧的笑著,露出一口可愛的小米牙。太師公看的心痒痒,蹲在小荑荑身前笑咪咪問著,“荑荑哪兒想太師公了?”
小荑荑歪頭想了想,指指手,指指胳膊 ,最後猶豫了一下,又指了指腳。張勱和阿遲都忍俊不禁,太師公更是捧腹,“荑荑啊,你用腳想太師公?”
四個男孩兒同心協力,一聲斷喝,四把木劍齊齊指向小荑荑,“平山四俠,特來拜訪!”小荑荑撇撇嘴,“鏡湖女俠,不屑一顧!”
四個男孩兒是張度、張序、張廓、鍾星,因他們四人時常在平北侯府後山玩耍、練功,祖母悠然給他們起了外號,“平山四俠”。
平山四俠總愛逗弄妹妹,小荑荑氣憤的跟娘親求助。正巧阿遲在鏡子似的湖水前悠閒坐著,笑咪咪拉過女兒,費了半天口舌,教會她這句,“鏡湖女俠,不屑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