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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聽到“美貌過人”“童男”“終生不二色”這三個要求,嘴角翹了翹。大臣愛女,只可禮求,總不能逼婚。皇后,不是朕不向著你,實在是平北侯要求太高,你侄子明顯是不夠資格。
皇帝對張並這三個額外要求極有興趣。美貌過人這一點還算了,拿眼看總歸能看的出來,另外兩件,透著怪異。
皇帝很謙虛的詢問,“是否童男,卿如何辨別?”張並微笑,“陛下,若房中已有人,那鐵定已不是童男了。”
這麼簡單,皇帝大笑,“卿若得了東床快婿,定要帶到朕面前,讓朕觀一觀。”
張並恭敬答應,“是,陛下。”
其實皇帝很想再問一句,“你怎麼保證他一輩子不二色?他如果真生了色心,你打算怎麼著?”不過皇帝畢竟是皇帝,跟大臣說話,沒法太隨意,算了。
張並告辭之後,皇帝很有興致的召來皇后,“你侄子,就是想娶平北侯愛女的那位,房中可有姬妾?”皇后莫名其妙,忙道:“三個兩個房裡人,總是有的。”大戶人家都是如此,已是慣例。
皇帝愉快的用一句話打發了皇后,“如此,婚事成不了,退下罷。”皇后半晌沒反應過來,有幾個房裡人罷了,怎至於此?
大太監沖皇后使個眼色,皇后會意,端莊的行禮告退。大太監是得了皇帝默許的,悄悄溜出來,細細回了,“平北侯的女婿,必須是童男。國舅爺房裡已有人,那是不成的了。”
把皇后氣的。誰家公子少爺房裡沒個知心可意的人,怎麼到了我們家,因著這個提親就被拒了?平北侯可惡且不說,陛下,您可真是偏心!
這晚皇帝宿在鍾粹宮。當皇帝其實也是個苦差使,樂趣並不多,好不容易今天遇著件新鮮事,皇帝自然津津有味的講了出來,“你說說,要是女婿真二色了,他能怎麼著?”
鄧貴妃最是知情知趣,嫣然一笑,“明晚便知。”這不有阿攸麼,讓他請教表叔去。
皇帝嘆道:“知我者,愛妃也。”在深宮之中,難得有位女子面目如此鮮活,性情如此玲瓏,為人如此剔透。和她在一起,說不出的愉悅,說不出的舒服。
☆、99、今夕何夕
鄧貴妃做事向來尺寸把握的極好,次日下午晌,皇帝正犯困的時候,鄧攸奉命前來。鄧攸一向以風流灑脫自命,這天卻是臉色發白,眼神中有無法掩飾的惶恐。
“你從哪兒來?”皇帝淡淡問道。這是又做了什麼虧心事,瞧瞧你這幅德性,真給朕丟人,給你姐姐丟人。
“從……表叔那兒來。”鄧攸聲音發顫。
皇帝肚裡一樂,招手命他近前,“你表叔說什麼了?”張並你行啊,不只令韃靼人聞風喪膽,連這天不怕地不怕胡打海摔的小子也對你俯首貼耳。
鄧攸魂不守舍說道:“奶姐吩咐我去問句話,我也沒過腦子,顛兒顛兒的就去了。結果我一見表叔,小腿肚子直打顫,一句廢話沒敢多說,兜頭就問上了,‘若令坦一不小心二色了,表叔您怎麼著?’”
皇帝好整以暇的看著他,等著聽下文。鄧攸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在皇帝面前向來不拘泥,抬手擦了把汗,心有餘悸的說道:“他神色淡定的說了四個字,‘閹了,休掉!’”鄧攸說到最後,聲音發顫不說,還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胯,下,面有懼色。
皇帝只知道鄧攸曾經想向重臣之女求婚,卻不知是平北侯府的大小姐。後來鄧攸半中間換人,改向程家求婚,皇帝還以為這小子是為色所迷,看見更漂亮的姑娘,就忘了從前的心上人,一笑作罷,並沒深究。故此,對於他的恐懼,皇帝難以理解,看在眼裡,只覺好笑,“干卿底事?”叫張並岳父的那個人才該害怕,像你這叫表叔的,跟你不挨著。
鄧攸繼續抹汗,旁邊的太監有眼色,遞上一方潔白的帕子。鄧攸把臉上的汗擦乾,一臉悲壯的表示,“昨天我在街市上看見位不衫不履的小美人,多瞅了兩眼,還死性不改的上前搭了話!我改,我一定改,往後看見美女,一定目不斜視、絕不勾搭!”
瞧瞧你這熊樣!皇帝粲然,愉快的取笑幾句,放鄧攸走了。這愣小子有人怕、有人管,甚好甚好。鄧貴妃早就說過,“鄧家本是寒門,哪敢三妻四妾、驕奢無度?阿攸能安安份份、踏踏實實的過日子,方是鄧家的福氣。”
晚上皇帝依舊去了鍾粹宮。鄧貴妃並不是後宮中最年輕美麗的女子,卻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子,皇帝跟她在一起,恍如春風撲面,溫馨輕鬆。
鄧貴妃聽了當天的趣聞,微笑道:“做平北侯的女兒,真是掉進福窩裡了。小女孩子若能挑選,怕是人人爭著搶著要到平北侯府投胎吧?”
當然了,若我是男家長輩,可不願意娶這般難伺候的貴女。張大小姐確如平北侯所言,難嫁。阿攸你還打過張大小姐的主意呢,這不是送死麼?做張大小姐確是三生有幸,可我這做姐姐的,說什麼也不會願意弟弟迎娶這樣的女子為妻。沒這膽量。
皇帝哈哈大笑,“爭著搶著要到平北侯府投胎?”鄧貴妃認真點頭,“是,但凡身為女子,沒有不羨慕張大小姐的。”有張並這樣的父親,高枕無憂。
“到底她是真性情,實話實說。”皇帝含笑想道:“這要是換做皇后,不得端莊的講上一通女誡女則,賢惠大度?”
“張卿的愛女,定是十分善妒。”皇帝斷言。父兄得力、容顏絕世的好女子,偏偏善妒,總是美中不足。
鄧貴妃抿嘴笑笑,“陛下,官員之妻女善妒,有善妒的好處。若個個女子都大度起來,任由夫婿蓄養姬妾,吏治豈不**?”
養美妾要不要銀子?養庶子庶女要不要銀子?天朝官員的俸祿,哪裡夠養這許多人的。若妾室多了,庶子庶女多了,官員不貪污受賄才怪。
“愛妃頗知經世濟民。”皇帝神情中有遺憾之意,“可惜你是女兒身。否則,朝堂之中,朕又多了左傍右臂。”
“可惜我是女兒身?”鄧貴妃身子傾了傾,故意露出一抹蘇胸。皇帝入神的看著那片驚魂動魄的嫩白,鬼使神差道:“不可惜,不可惜。”
京城的女孩兒身份越是尊貴,越不會過早出嫁。貴女之中,十八、十九、二十齣閣的,大有人在。可是嫁的雖晚,及笄前後親事卻要緊著議,要不然,好男兒不知會被誰家搶走。唯有平北侯府大小姐,侯府嫡長女,人物出眾,風華絕代,二九芳齡,親事未定。京城貴婦們私下裡常和二三好友感概,“平北侯愛女太過,擇婿要求嚴苛,平北侯府大小姐難嫁。”
暗地裡蘀張橦擔心的貴婦為數頗多,不過她們擔心她們的,張橦每日無憂無慮,舒適愜意。或是在平北侯府頤指氣使,或是到魏國公府指點江山,反正這兩處府邸各有她一半。
“爹娘太厲害了,也不好。”這天張橦跟阿遲訴苦,“我自己根本沒有試試身手的機會。二嫂,你明不明白我的小煩惱?”
“彼此,彼此。”阿遲深有同感,“爹娘把什麼都做了,咱們英雄沒有用武之地。”橦橦我跟你是一樣的,我爹娘也是百事包辦呀。
兩人年紀接近,志趣相投,這又加了個同病相憐,情好日洽。張橦時常陪著師公大模大樣到魏國公府玩耍,若玩的高興了,差人回去說一聲,在魏國公府留宿。
張勱、阿遲常以琴聲待客。半月齋中美妙悅耳的樂曲如行雲流水般泄出,月光如雪,琴聲似夢,醉了橦橦,醉了師公。
才藝表演截止到人定初。人定之後,張勱堅決送師公、小妹各自回房歇息。師公是很有眼色的,阿勱和女娃娃是恩恩愛愛的小兩口,咱們不討人嫌!很配合的早早回房。橦橦有時想霸占阿遲,“二嫂要和我聯床夜話呢。”被張勱毫不猶豫的攆走,“聯什麼床,夜什麼話,不許!”強行遣送出門。
張橦憤憤不平的回家跟父母告狀,“二哥真小氣!”張並、悠然這回可不向著她,張並溫和吩咐,“橦橦不許跟哥嫂搗亂。”悠然尋思著女兒也不小了,把女兒拉到一邊,含蓄講著,“橦橦,夫妻應該共度良夜,而不是姐妹、姑嫂。”
張橦眨眨大眼睛,若有所思。
五月的一個傍晚,一騎雪白的寶馬馳進阜城門,馬上是名身著白色錦袍的翩翩男子。白馬神俊,騎手更是傾世風華,一人一馬,所過之處,備受矚目。
“這是誰家小郎君?羨殺人也。”沿途之上痴痴望著白衣男子的大姑娘小媳婦比比皆是,失態就失態吧,丟人就丟人吧,美人難再得。這樣風采的男子,多少年才出一個啊。
白衣男子騎術絕佳,穿行鬧市,灑脫自如。定府大街兩旁多有高樓,樓上一扇扇窗戶爭先恐後的打開,如此美人,先睹為快。
馳至吉安侯府門前,白衣男子飛身下馬,門前迎出一隊僕從,“六少爺回來了!六少爺安好!”早有機靈的飛奔進去送信,更有人點頭哈腰的帶路,“六少爺,您這邊請。二老太爺盼著您呢,望眼欲穿。”
這白衣男子正是水冰心的幼子鍾珩。他憂心祖父,日夜兼程從遼東趕回,如今竟是迫不及待要見到病床上的祖父,腳下生風一般,走的極快。若是尋常之人,快走時風度儀態總是難以保持,偏他得天獨厚,即便如此,也給人“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的美妙感覺。
“珩兒,珩兒……”病床上的老人顫巍巍舉起右手,嘴唇艱難的一張一合,叫著孫子的名字。鍾珩離家時,祖父還是紅潤樂和的老人,如今卻憔悴蒼老的不像樣子,鍾珩五內俱焚,撲到榻前叫道:“祖父!”
吉安侯府以軍功起家,早年間,子弟大多從軍。後來安逸日子過久了,子弟懈怠的多,上進的少,像鍾珩這樣到遼東上搏殺的子弟已是極之罕見。祖父已是彌留之際,雖然身子幾乎動不了,說話也不利索,腦子卻異常清醒,對於鍾珩這樣有志氣的孫子,非常看重。
祖父很困難的說著話,鍾珩附耳到他唇邊,細細辨別,垂淚道:“祖父,您問我邊城立功,為的究竟是什麼?”祖父欣慰的眨了眨眼睛。
“孫兒不孝,為的是一名女子。”鐘行面對病床上的祖父,坦誠布公,再也不隱瞞,“她父親是不世出的英雄,兄長也皆出色,我若不立下赫赫戰功,怎配的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