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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采兮碰在一起的時候,姨奶奶面上仍是漠漠然的,似乎連一個字都不願意說,但她眼裡已少了幾分時時想著算計人的精明。
林采兮仍是會笑著上前打聲招呼,然後同朱梓夏說兩句話便自行離開,回過頭來再看相扶而行的母女倆時,心底里有說不出的悵然,既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如果不是那般好強,至少還可以多享受幾年天倫之樂朱梓源大喜的日子就要到了,府里陸陸續續來了許多客人,都是些遠房親戚需要在府里住上一兩日的,孔老爺子孔老太太早早的便被接到府里來,安排在外院的一處大宅子裡,他們原本雖是被迫答應姨奶奶的提親,但說到底朱家是有財有勢的,他們也並不是完全不同意,只是怕委屈了自己女兒,這會子瞧見竟是女兒自己心甘情願嫁給朱梓源,而女兒臉上流露的幸福更是讓他們安心下來,是以對這門親事也是十二分的贊成,就連素日裡再見到朱梓源時,都覺得自己這女婿似乎精明了幾分,越看越喜歡起來。
大喜之日的前三日,孔白薇也被送到外院宅子裡,由喜娘婆子守著教一些為人媳婦的規矩,而朱梓源則奇蹟般的安靜下來,老老實實的坐在屋子裡看著來來往往的丫頭婆子忙碌,偶爾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呵呵一笑,似乎明白這一場喜事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又似乎是在安安靜靜的等著孔白薇嫁進來。
府里來來往往的人多了,需要做的事自然也就多起來,林采兮依舊藉故身子疲累成日裡躲在園子裡偷閒,而府里的其他人,朱梓峻,朱梓夏,朱義盟,寧家姐妹,最後就連柳絮兒都不得不領了命帶著小丫頭檢查府里各項事宜。
整個朱府自是洋溢著團團喜氣,每個人都帶著一張笑臉,雖然忙碌,卻都開心的很。
這一日早飯過後,朱梓峻自然早早的便出去忙活,林采兮則依舊在園子裡選了一處陰涼地,放了把藤椅,結結實實的靠在椅背上休息,jú焉搬了小杌子放在她腳下,她便翹著小腳丫優哉游哉的半眯著眼。
這個時候的陽光還很溫和,零零散散的透過樹葉子落下來,灑在身上也不會令人感到燥熱。
林采兮便最愛這個時候的空氣,每日裡都要在園子裡坐上一兩個時辰,偶爾伸展筋骨做一些李婆子教給的動作。
有那麼一兩回,林采兮都覺得自己過的是神仙日子了,有寵愛自己的老公,有還算仗義的婆婆,有乖巧懂事的兒子,有一心一意伺候著的丫頭婆子,還有一兩個可以說說話的知己,她忍不住自嘆道,“林采兮,這般的神仙日子,你可要珍惜哈”
“做什麼呢?在這裡自言自語的。”清脆的聲音在園子裡陡然想起來,林采兮皺皺眉隨即便睜開眼笑了起來,“你個小丫頭,真是稀客,怎麼捨得到我這裡來了?”
“每次咱們想你,都要專程派了轎子來接你,可每次我來的時候,每次都是巴巴的自己跑來,不公平的很。”方耶語嘟著小嘴走上來,彎下腰看著林采兮。
林采兮微微笑起來,“那你幹嘛不在家裡等著我派轎子去接你?幹嘛自個兒巴巴的跑來呢?”
方耶語哧了一聲,“我怕是等不到這樣的時候了,真是沒良心的,虧得我上次操心費力的給你派了大馬車過來接你。”
林采兮猛然想起高天成的事來,她似乎給忘記了,眉頭微微皺了皺。
方耶語看在眼裡卻誤會了她的意思,直起身子嗔道,“采兮姐姐,我是說著玩的,你還真當真了呢?”
林采兮知她誤會了,忙笑著也直起身子,“不是這個,我想起來別的事了。對了,耶語,你專門跑來可是有什麼事?”
jú焉已搬了凳子過來,方耶語便在凳上坐下,撇了撇嘴,“還不是你家少爺的喜事給鬧騰的。”
“我家少爺的喜事鬧騰的?”林采兮不解的問道,“你是說三少爺成親的事啊?怎麼鬧騰到你了?”
方耶語撅著嘴,喪氣的道,“還不是我那姐姐,聽說你們三少爺要成親了,非要我過來送一樣東西,又怕引起旁人的誤會,所以讓我送到你這裡來。”
林采兮想了想便明白了幾分,方耶茹即將成為林家的媳婦,再給前夫送東西大大不妥,定是唯恐林家人誤會,所以才讓方耶語送到她這裡來,不過她倒是有些好奇了,方耶茹離開朱府時是那般的決絕,臨走之時更是什麼東西都未帶走,怎麼還會想到要送東西給朱梓源呢?“是個什麼東西?非要你親自跑這一趟?”
方耶語從袖裡摸出一塊繡帕,然後小心翼翼的將繡帕打開。
看到那幅玉鐲子,碧玉的鐲子上透著幾點殷紅,林采兮陡然愣住了,記起那時戴在方耶茹腕上時的情景,那曾經過往的一幕幕似乎又如演電影般的在眼前閃放,這玉鐲子是朱梓源要娶唐依兒進門時姨奶奶親手送給方耶茹的,但卻是方耶茹恥辱的開始,沒想到方耶茹竟是放在身邊帶走了。
方耶語聲音低沉,“采兮姐姐,這鐲子你應該見過的吧?我姐姐說你一看就明白了,還讓我帶句話過來,她與朱梓源的糾結終於可以放下了,她祝朱梓源生活的幸福。”
林采兮自然明白方耶茹的話,從方耶語手裡接過那玉鐲子,點點碎碎的陽光照在上頭,射出一道道細小的光芒,方耶茹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人,雖然朱梓源那般對不起她,雖然她受了那麼多屈辱,也曾經把這屈辱留在身邊這麼久,或許是她想借著這屈辱時刻告誡自己曾經受過的屈辱,但現在她卻將玉鐲子送回來,並祝福朱梓源生活的幸福,那麼過往的種種,淚水,心酸,痛苦,屈辱,她都統統放下,她只給他留下一句祝福,其餘的都一筆勾銷。
方耶語苦笑一聲,嘆道,“唉,姐姐真是傻。”
林采兮小心翼翼的將那玉鐲子收起來,“傻是傻了點,卻傻的可愛。”
方耶語搖頭苦笑,內心裡卻是贊同林采兮的說法。
方耶語又坐著說了一陣子話便起身要走,任憑林采兮怎樣挽留都非要走,林采兮無奈,只好讓jú焉送出府去。
誰知道jú焉出去送了半天才回來,一張臉還拉的老長,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林采兮覺得奇怪,別問她怎麼回事。
jú焉哭喪著臉回道,“姨娘,我連您讓我辦的事都辦不好,真是沒用。”
林采兮奇道,“怎麼辦不好了?”
jú焉臉拉得更長,“我剛把方二小姐送到門口,眼看著她就要上車走了,誰知道竟狂奔過來一匹馬,生生擋在二小姐前頭,還差點撞了二小姐,二小姐自是氣不過,上前指責,誰知道,那人……”jú焉頓了頓才道,“那人竟是四少爺,四少爺張口便問二小姐為何又到府里來,站在大門口擋他的馬是何居心。二小姐自是氣不過,結果兩人就吵起來了,我勸了這個勸那個,可沒一個肯讓步的。”
林采兮不僅瞪大眼了眼,這兩人難道前世是冤家不成?一個走的急一個來的巧,不早不晚的偏偏就在門口碰上了,平日裡都是溫溫和和的性子,怎麼一碰到一起,偏偏就成了火山爆發了一般呢?這兩人又都不是好惹的主,遂揉揉眉頭問道,“那最後到底怎麼樣了呢?”
“二小姐被氣走了,發誓再也不踏進咱們朱府的大門了。二少爺則氣鼓鼓的牽著馬進府了。”
林采兮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想著兩人碰在一起天雷勾動地火的場面,愈想愈覺得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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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8.五二一【上】
358.五二一【上】朱梓沫不僅帶來了王爺送給朱梓源的賀禮,還給林采兮也帶來了一件禮物,是幾首從江南得來的黃梅戲詞。
林采兮看著那些陌生的戲詞,很有些汗然,其實她並不懂的黃梅戲,會唱的也不過是那麼兩首,而且是在現代家喻戶曉幾乎連小孩子都能哼上幾句的戲詞,現在卻被王爺當成黃梅戲獨家傳人一般的人物,她實在擔不起,內心裡也很有些騙人的心虛,所以她很坦白的告訴朱梓沫,“呃,我對這幾段戲詞很陌生,恐怕要辜負王爺的厚愛了,我可不敢胡言亂語侮了這麼好的戲詞。”
朱梓沫半信半疑的看著她,“倘若你是自謙的話,趁早收起來,只要唱好戲就好了,倘若你是果真不會的話,王爺雖然會失望,但也不會怪你的。”
林采兮便呵呵笑起來,很認真的說道,“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會唱這段詞。”
朱梓沫翻著白眼搖了搖頭,“看來王爺真的要失望了。”
林采兮抽空找了個機會去了靜心園,恰巧朱梓夏不在,只有姨奶奶一人在房裡,她見到林采兮,有些驚訝,卻也冷淡的很,只看了一眼林采兮,甚至連一句招呼的話都沒說。
林采兮並不跟她計較這些,她原本也不是來聽人說話的,她撐著身子兀自坐在姨奶奶對面,看了姨奶奶一眼,面色淡然,“我知道您討厭見著我,我也是不願意來煩您的,可是我這裡有一件東西一定要交給您才行。”
姨奶奶眼皮動了動,十分漠然的問道,“什麼東西?放下吧。”
林采兮也不多話,從袖裡掏出繡帕,將繡帕打開露出玉鐲子放在姨奶奶跟前的桌子上,“這東西是您的,現在物歸原主了。”
姨奶奶掃了一眼繡帕立時便頓住了,愣愣的看了一陣子,心頭微微一酸,曾經發生的那些事漸漸的浮現上來,良久她才喃喃問道,“是耶茹送來的?”
“她還有一句話送給三少爺。”林采兮緩緩站起身,“她祝三少爺生活幸福。”她轉身要離開的一剎那,看到姨奶奶眼裡滾下一滴淚,她剛出了房門,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被竭力壓制的低低哭泣聲,她悄悄嘆口氣,疾步離開靜心園,將一片安靜還給一顆悔恨難過的心。
朱家的兄弟姐妹又都聚齊了,而且還多了一位異性女兒,老夫人很是開心,成日裡笑嘻嘻的,心情更是好的不得了,每日裡邁著輕鬆的步子在府里偶爾巡查,每每都是精神抖擻的模樣。
累了大半個月之後,五月二十一的好日子終於到了,整個府里,從老夫人到下頭的一個小丫頭,幾乎每個人都累得喘不過氣來,但每個人卻又都精神百倍,這團團喜氣洋洋感染了府里的每個人,及至五月二十一這一日,大家更是湊足了百般精神,比往常做事更是仔細認真了十幾分。
朱府里里外外更是裝扮一新,門口的兩個大燈籠將從那裡經過的每個人的臉映的通紅,進門的正中間也早早的燃起了一個大火盆,火焰不高,但是也足夠讓從這裡經過的人感覺到滾滾熱氣而不得不繞開走過去,廚房裡的老媽子們在旁邊不時的添些木炭進去,以免新娘子來了以後從火盆上邁過去的時候火苗不夠旺而失了彩頭。上等的猩紅毛毯子從大門口開始一直鋪進大廳,又從大廳繞到源園裡去。庭院裡的樹上系滿了紅綢子,有微風吹過便隨風飛舞,舞的人眼花繚亂,被布置成喜堂的大廳正中間放著一個四方紅木桌子,也就是天地桌,一對新人來了之後要在這裡和新郎拜了天地和公婆以後才能入洞房,桌子上又分別放著大斗、尺子、剪子、鏡子、算盤和秤,俗稱為“六證”。所謂六證便是要警醒新娘以後要知家裡糧食有多少、布有多少、衣服好壞、容顏怎樣、帳目清否、東西輕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