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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印後,袁崇煥領著三人在城頭來回走了三趟,接受三軍將士的歡呼和祝賀。禮畢,萬聲皆寂,袁崇煥最後一道命令傳進將士們的耳中:老白乾限量,雞鴨魚肉管夠。如海潮般的歡呼聲淹沒了天地萬物,在袁崇煥沉靜又激昂的目光中,三軍將士井然有序地迴轉營房。
晚上,袁崇煥設宴,單獨款待祖大壽、趙率教和何可剛三人。
他們都是袁崇煥的死黨,真正地死黨,和袁崇煥那叫一個肝膽相照,絕對沒二話。三人之中,論忠直,以何可剛為第一,祖大壽次之,但論本領謀略,則以趙率教為第一,是智勇兼備的大將之才。不過,趙率教本領雖高,為人卻差了點,那真可謂是劣跡斑斑。
當初在袁應泰手下效力時,因為駐守之地地勢狹小,一聽說袁應泰兵敗遼陽,趙率教立刻棄城而走,但他也並不是落荒而逃,而是走走停停,等聽說前哨關城安然無恙時,他又連忙率部返回。
朝廷為此要治他的罪,幸虧熊廷弼力陳遼東正是用人之時,方才得以保住他的軍職,但也因此由總兵降為副總兵。廣寧之役,王化禎大敗,趙率教時任副總兵守備前屯,熊廷弼曾飛騎令他率部接應廣寧潰師,但他卻一再拖延,致使熊廷弼不得不從山海關直接調兵,這時他才裝模作樣地派兵從旁策應一下。
由於熊廷弼和王化禎都很快被朝廷治罪,於是趙率教又逃過一劫。後來與滿桂鬧翻,和趙率教這方面的底子太不乾淨也脫不了干係。
就是這樣一位人物,和袁崇煥卻對了脾氣,從此趙率教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徹底洗心革面,和以前的那個趙率教一刀兩斷,從新做人。
趙率教帶兵有方,雖然是大名鼎鼎的落跑將軍,但極得麾下將士信服。袁崇煥把寧遠的後門前屯交給趙率教駐守,趙率教果然不負袁崇煥所託,把前屯這個彈丸之地整修得風雨不透,絆馬索、扎馬鑽、陷坑、暗壕縱橫交錯,密織如網。寧遠之戰時,努爾哈赤曾派兵馬來過,但不得無功而返。
袁崇煥此番重回遼東,他們自然高興之極,何況現在又升了官,本該更加高興才是,但這會兒,三人的興致都不高,尤其是趙率教。
親自給三人地酒杯斟滿了酒,袁崇煥笑著問道:“你們三個這是怎麼了?怎麼沒精打采的?”
聽袁崇煥這一問,三人地情緒愈發的低落,祖大壽和何可剛都向趙率教看了一眼。顯然,他們情緒低落,根子一定在趙率教身上。
果然,沉默片刻,趙率教沉聲道:“僅憑一諾,皇上便將半壁江山交給大帥,此心何心,大帥定比率教更清楚。倘然真正如此,倘然皇上真正賦予大帥全權,又不吝兵馬錢糧,率教以為憑大帥之能,建部定無絲毫可乘之機,大帥定可一舉平邊患,但實際卻不然。大帥於關內並無全權,錢糧充足更是空談,如此境況,若大帥稍有差池,皇上會如何反應?望之深,必責之切,到時,大帥能全身而退嗎?”
“功高明主卷,心苦後人知。”聽趙率教此語,又勾起了心中的憂慮,袁崇煥不由又想起了自己做過的這句詩。
後人真會知道他的心苦嗎?袁崇煥心中嘆息,但他不想說這個,於是道:“到目前,朝廷雖以為建部兇殘,卻仍認為不過是癬疥之疾,但我等知道建部是多大地禍害,所以為了身後的萬千百姓,我們定要擔起這個責任。為此,縱然萬死也不足惜,崇煥深望諸君助我一臂之力,我們要共同為百姓剷除此大害!”
三人肅然,齊聲道:“我等願與大帥共生死!”
“好!”袁崇煥把酒杯端起,慨然道:“崇煥敬諸君一杯。”
隨後,四人邊吃邊談,其間,袁崇煥提出了精簡軍隊地問題。
實際上,這個問題只是祖大壽一個人的問題。在遼東地軍隊中,有一個遼西將門集團,其中以祖大壽為首。因此之故,在遼東沒有袁家軍,卻有祖家軍一說。
祖家軍地形成,袁崇煥起了極大地作用,因為既然“以遼人,以遼人守遼土”是整個遼東戰略的基礎,那麼將領的勢力就是必然的選擇。
祖家世居遼東,為當地望族,人丁眾多,經過袁崇煥的傾力支持,祖家軍已成為遼軍的主力。其後,袁崇煥雖罷職離去,但也已無人敢輕動祖家軍,即便以王之臣對袁崇煥的仇視,他也不敢如對待趙率教等其他將領一般,將祖大壽調離遼東,自然就更別提拆散祖家軍了。
祖家軍與寧遠十三營兵馬不同,推行屯田和以遼人守遼土的政策後,嚴酷地環境使得遼東漢人與女真人相似,出則為兵,入則為民,上馬打仗,下馬種地,各家各戶聚在一起,既是家庭又是兵營。
這種由屯田和以遼人守遼土的政策演變而來的拖家帶口的屯守制度,既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
好的一面是有利於穩定軍心、民心,保家衛國在這裡得到了高度的統一。女真人侵掠家園時,大家生,生在一處,死,也要死在一起,人人都會死戰到底,極少有貪生怕死的逃兵;不好的一面是不利於集中優勢兵力,進行機動作戰,打大仗,打硬仗。
平滅遼東之患,自然要建立一支精銳地野戰之師,現在就要開始著手準備,而這也就意味著要改變現行的體制,實行兵歸營,民歸屯,打仗地專門打仗,種地的專門種地。但這樣一來,就要家分兩處,妻離子散,士兵們自然不會願意,牴觸的情緒必定難以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