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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捕快如狼似虎,擁上前去,他們連手都懶得用,乾脆就用刀鞘砸門。
看到這一幕,劉宗周的臉色愈發的難看,但終是沒有出聲阻止。
就在這時,一個讀書人打扮的中年人快步向劉宗周走去,但在距離劉宗周還有五六丈遠的時候,中年人被捕快攔住了去路。
捕快盤問了中年人兩句,隨後就疾步向劉宗周走去。
劉宗周一直陰沉著臉,注視著王府的大門,沒有留意到身後向他走來的中年人。
捕快到了劉宗周身旁,躬身道:“大人。”
劉宗周轉過頭,問道:“什麼事?”
指了指中年人,捕快道:“那人說他是晉穆王朱敏淳。”
微微一愣,劉宗周吩咐道:“讓他們停手。”說完,就快步向中年人走去。
到了中年人身前,劉宗周一拱手,道:“請問您是……”
中年人也拱手回禮,道:“本王朱敏淳。”
朱敏淳個子不高,但人長的清癯俊朗,神態謙恭有禮,一看就是個飽讀詩書的謙謙君子。劉宗周一見,對朱敏淳的印象很好,心情也不覺跟著好了點。
又躬身一禮,劉宗周道:“王爺,下官公務在身,還請王爺見諒。”
朱敏淳苦笑一下,道:“劉大人,該怎麼辦怎麼辦,如果孽子當真殺了人,你就問他個斬罪,本王也無話可說。”
劉宗周訝然,朱敏淳又道:“劉大人,可否容等片刻,待本王問一下,然後就把相關人等都交與劉大人帶走?”
劉宗周道:“可以,王爺您只管問。”
朱敏淳道了聲謝,然後叫開府門,走了進去。
在這些個藩王之中,晉穆王朱敏淳是比較出色的,不僅為人不錯,能力和見識也都是上上之選。
在太原府,朱敏淳的名聲是很好的,不要說與其他藩王相比,就是比之朱敏淳的父親晉惠王朱慎鋷,朱敏淳那都是好的太多了。
出事之時,朱敏淳不在府內,他和其他被圈起來的宗室一樣,這麼多天了,依然像出籠的鳥兒一樣,所以只要有機會,就總想出去走走,今天也一樣。
和兒子朱求佳不一樣,朱敏淳更喜歡像普通人一樣四處走走看看,所以出門時,他連一個隨從都沒帶,就自己一個人便裝出去的。
看著跪在身前,渾身顫抖,面如土色的兒子,朱敏淳神色慘然,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責備兒子了。
兒子就要死了,還有什麼好責備的?
剛剛在酒樓之中,朱敏淳正在一個人獨酌,忽見街上人潮湧動,心中好奇,也就結帳離開酒樓,想去跟著看看熱鬧。
在人群里,朱敏淳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有人在鼓動百姓,說那些北京來的皇親國戚又欺負人了。這次是當街調戲婦女,在大庭廣眾就把女人的衣服都給脫光了,後見路人不平,就當街殺人,一下就殺了好幾人。
那人說的慷慨激昂,鼓動道,如果這次還忍,那明天被欺辱的女人就是他們的妻女姐妹,被殘殺的就是他們的父兄子弟……
剛開始聽到這個,朱敏淳還沒怎麼地,因為他對家人的管教要比其他藩王嚴厲的多,但等到發覺百姓聚集的速度如此之快,就開始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
隨著人潮到了鈴鐺街,知道惹禍的竟然是自己的兒子,朱敏淳的心就沉到底了。
藏身在人潮里,朱敏淳又看到幾幕類似的場景,有很多人在鼓動,而且矛頭直指整個皇親國戚。
這絕對是有預謀的,而能預謀這些的,毫無疑問,只有江南的士林中人。
兒子註定要成為祭品被犧牲了,朱敏淳對形勢看的很清楚,不論那些人最終的目的是什麼,也不論事情最後如何了解,兒子都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已經不重要了。半晌,朱敏淳眼中含淚,無力地揮了揮手,道:“去吧。”
――――――案子很簡單,朱求佳確實是當街調戲婦女,扯落人家半邊衣服,人證物證俱在,抵賴不得,朱求佳也供認不諱,但對殺人,則堅決否認。
朱求佳雖然否認,但沒什麼用,這個同樣也是人證物證俱在,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人證有十多個,他們都指認是朱求佳手下豪奴乘亂殺人,血刀都在。
案子審完,犯人收押,劉宗周回到內堂。
黃宗羲正在內堂喝茶,見師傅進來,趕緊起身把劉宗周迎了進來。劉宗周落座後,黃宗羲又給師傅把茶水沏上,然後在一旁垂手侍立。
黃宗羲是劉宗周打發人叫來的。
劉宗周沒有喝茶,他看著黃宗羲,半晌,忽然問道:“你知道此事?”
黃宗羲神色泰然,答道:“師傅,弟子不知。”
看著泰然自若的弟子,劉宗周心中雖然不信,卻也無可奈何。這個弟子聰明絕頂,但性情激烈驕傲,心又狠,手又黑,臉皮還厚。
“我看你是故作不知吧?”劉宗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也帶著一絲嘲諷。
在復社之中,黃宗羲是最激進的分子,但在這件事上,黃宗羲卻只能靠邊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原因無他,劉宗周是應天府尹,這件事必然要經過劉宗周,所以黃宗羲只好避開,免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