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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平,就要爭!
這是所有教化中最最關鍵的一環。
忍耐,忍耐,忍耐……最後,這對所有人都是災難。
已經是九月中旬,一到申時,秋老虎便會慢慢退去,天氣就會涼爽下來。
西街有一趟高大堂皇的院落,在天安鎮,陳海平就落腳在正中間的那所院落。
本質上,陳海平是個好逸惡勞的男人,雖然不喜歡太奢侈,但喜歡舒服,越舒服越好。
這幾個月,陳海平那可真是苦透了,要不是這件事實在太重要,他一早就丟給別人了,但即便如此,最初的熱情消退之後,他也開始偷懶,而且越來越嚴重,現在才申時剛過,他就半躺在一張寬大的竹椅上,閉目養神。
陳海平沒睡,他在思索一個很重大的哲學問題。
很慚愧,陳海平不得不承認,他的學問太菜,一手字馬馬虎虎,平平常常,四書五經,基本不懂,詩詞歌賦,更是歇菜。
而且,在那一個世界,作為一個歷史系的學生,他的成績也平常的很,談到“學問”這兩個字雖然絕對可以做到臉不紅,氣不喘,但那是因為他早已把這兩個字從自己的世界裡踹出了去。
但是,對這個時代而言,他卻是偉大的哲學家,是偉大的啟蒙者,更是偉大的實踐者。
對於“偉大的啟蒙者”和“偉大的實踐者”這兩個頭銜,陳海平受之坦然,可對“偉大的哲學家”這個頭銜則是能躲就躲,因為他的那些所謂思想都是別人的,而且還是東一榔頭,西一撇子,隨意躉來的。
不過現在,陳海平對這個讓自己臉不紅都不行的頭銜,接受度越來越高,因為在實踐的過程中,他的思考自然而然地就越來越深入。
什麼是理想的社會形態?在那一世,伴隨著中國漸漸崛起的過程,這樣的爭論越來越激烈。
當時,丹麥等一些北歐小國,在各方面的指標無不冠絕全世界,但那些北歐小國完全不具有指標性,它們的政治社會制度不要說不適用於大國,就是其他的小國也不適用,因為別的國家沒可能占據那麼多的資源和有那麼好的機會。
在陳海平生活的那一世,雖然歐洲仍然非常富裕和強大,但歐洲的福利資本主義就已經被判了死刑,因為一方面耗費的資源越來越多,可歐洲獲得資源的能力卻越來越弱。
這本就是一個不可調和的矛盾,註定歐洲的福利資本主義走不下去,而且,還有另一個可能是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在這種福利資本主義的制度下,國民普遍越來越喜歡享受,但卻不願多付出辛苦去工作。
刨除了歐洲的福利資本主義,剩下的就是殘酷競爭的的資本主義了,但在這種體制下,精英和貧民的對立就成了日益嚴重的問題。
陳海平很慶幸,他面對的形勢相對單純,不必去為了應對各種形勢而被迫決定自己的治國理念。
一個國家要長治久安,實際上,就是處理好精英階層和平民階層的關係,讓雙方彼此和諧共處。
偉人說“哪裡有壓迫,那裡就有反抗”。
這十幾個字組成的這一段因果論道盡了中國兩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發展規律。
在封建王朝,身為精英的統治者官紳掌握了絕對的權力,占據了絕對的資源,但這一精英階層卻隨著掌握的權力越來越大,掌握的資源越來越多,而開始日益揮霍無度,欺壓貧民,為富不仁,坐貴欺賤。
當精英統治階層的這一整體行為達到了某個臨界點,於是改朝換代的序幕就拉開了,新的精英階層取代了舊的精英階層……
但是,兩千多年封建王朝的歷史,包括民國,都無一例外地證明了,這一精英統治階層永遠也沒有反省的能力。它們一代一代,正如杜牧在《阿房宮賦》最後一段的感慨那樣:“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也”,永遠在重複著相同的悲劇。
封建王朝也罷,共和也好,政治體制雖然變了,但本質不變,整個社會的主軸依舊是精英和平民這兩大階層。
變帝制為共和容易,但要改變精英和平民的這一宿命,卻是難上加難。
如今,融合兩世的經驗,陳海平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對於精英,陳海平認為對社會進步而言,少數精英階層的作用要遠遠大於屬於大多數的平民階層,但精英這一階層的反動性根深蒂固,根本不可能以教化減弱,或者清除。
對於平民,陳海平認為必須加強教化,讓平民階層中的人儘可能地縮小與精英階層的差距,而這樣就會極大的增加平民階層的力量,這樣也就使得精英階層即使想要胡作非為,受到的限制也會越來越大。
人的私慾是不可戰勝的,而且,陳海平更進一步認為,如果大多數人都沒有了私慾,那這個世界也就太無趣了。
所以,為此,陳海平以為長治久安、破除宿命輪迴的方法就是建立士農工商四個利益集團,讓它們相互制衡,互相牽制。
在這四個利益集團中,“農”這個集團無疑是最重要的,因為至少在可見的幾百年之內,“農”都是平民階層的絕對主體。
還有沒有什麼疏漏的?和煦的陽光下,陳海平默默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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