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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族長王德山往老太爺就是小王莊的天,王老太爺既替朝廷收稅,又替鐵業行會管理他們。王老太爺說什麼做什麼,沒人敢說個“不”字,但自從二虎兄弟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其中最大的變化是冰冷的行會成了溫暖的組織。
仗義的二虎兄弟來了之後,往日耀武揚威,在村子裡橫著走的王老太爺一家人很快就成了龜孫子。
當然,從橫著走的螃蟹一下子變成龜孫子,沒人甘心,王老太爺自然也鬥爭過,但是很快就老實了。在拿出去的銀子都餵了狗之後,尤其是在幾個兒子孫子成了殘疾人之後,王老太爺這一大家子就都安安心心地當起了龜孫子。
村民們自然不知道,在幾個兒子孫子成了殘疾人之後,王老太爺又受到了最嚴厲的警告:如果再咋刺起事,就滅了他全家。
一個土鱉,哪受得了這種恐嚇,所以安心當龜孫子也是必然的選擇。
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王老太爺一家安心當了龜孫子之後,小王莊村民的感覺和這個沒兩樣:負擔減輕了,收入多了,生活好了,也沒人欺負他們了,而尤為重要的是組織給了村民安全感。
而且,二虎兄弟就是二虎兄弟,有本事,二虎兄弟在行會裡給他們爭取到了極大的利益。
以前,每年都得閒四五個月沒活干,但二虎兄弟來了之後,他們能打出多少鐵貨,行會就收多少。
這都是二虎兄弟有本事,為了不給二虎兄弟添亂,更怕壞了自己的好事,每一個村民的嘴都嚴著呢,不給外人說一句村裡的事,就是兒女親家也行。
自然,小孩子更要嚴厲管教,要是有誰家來個親朋,村民都很緊張,都看賊似的看著自己的也看著旁人。
過年了,為了感謝打鐵戶一年的辛勞,組織送給每戶村民兩斤豬肉兩斤羊肉,另外還有兩升白米和兩升白面。
東西太多了,但真正給村民的是用銀子無法衡量的。
王二虎就是組織,在小王莊,二虎兄弟一言九鼎。
十二月二十八,還有兩天就要過年了,整個青羊古,整個歸化整個豐洲灘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慶的氛圍里。
但一個人除外,個人自然就是孫傳庭。從得知八旗兵從薊鎮三協入關,孫傳庭就食不知味,夜不安枕。
無數可憐的老人、婦孺,在子的鐵騎鋼刀下呼號,大火處處,焚燒著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
太慘了。
這一幕幕時時就浮現在孫傳庭的眼前,耳邊更是常常縈繞著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孫傳庭的變化自然瞞過孫夫人,但她無能為力。
吃早飯,孫傳庭又回到書房。案頭,放著新送來的報告。
看這些報告,孫庭早已沒有了急切的心情,他對崇禎皇帝,對那些大臣,對朝廷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所以,他更痛苦在這個時候是傳庭最痛苦的時刻。
報告裡說的是袁崇煥在詔獄裡寫下手書召回遼東大軍的事兒,真是太丟臉了,孫傳庭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忽然,孫傳庭愣住了的眼睛越睜越大……
許久,孫傳庭長嘆一聲呆地凝望著眼前的報告。報告上的一個個字似乎都活了起來,重新排列,告訴他未來的奧秘。
陳海平要動手了,這一瞬間,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擺在了眼前。
不要說還有女真人這隻兇惡之極的惡狼在家門外轉悠,就是沒有外患以山西一省之圖謀天下,陳海平要想成就心中所想也是千難萬難非易事。
如果陳海平和過往的梟雄霸主一樣,只是想中原統天下,那倒還容易些點晚點都沒什麼關係,但陳海平不是。
這一刻,在孫傳庭眼裡,陳海平的一切都明明白白,陳海平所求的不是世俗的權力,陳海平所求的是建立曠古未有的功業,陳海平所求的是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家。
活著的每一瞬間,對陳海平而言都是極寶貴的。不管死多少人,付出什麼代價,只要有機會,陳海平是決不會放過的。
機會,陳海平早就看到了。
動手,陳海平最顧忌的不是袁崇煥,也不是遼東軍,更不是其他的任何人,陳海平最顧忌的是袁崇煥和遼東軍聚合在一起的力量。
只要袁崇煥和遼東軍分開,陳海平就會動手,一定會動手。
以現在的實力,按照陳海平的意圖和戰略態勢,最合適的範圍是控制山西、山東和北直隸三省。至於遼東,能控制最好,不能控制,也可暫時用遼軍防禦女真人。
孫傳庭手腳冰涼,他清楚,仕林的浩劫已經不可避免。只要按照陳海平的構想展,那最多不出二十年,當新的一代成長起來,南北生死的大撞擊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那是兩個利益集團的生死對決,和陳海平自己的意願已經沒有多大關係。
如果僅僅是為了統一天下,陳海平這麼做無疑是愚蠢的,但陳海平不是,陳海平所做的一切都不能以常理來衡量。
建立曠古未有的功業,孫傳庭也是心嚮往之,但要付出這等代價,他受不了。
心口堵得慌,孫傳庭來到屋外,吩咐道:“備馬。”
訓練營對歸化的控制可以說是風雨不透,但為了孫傳庭的人身安全,保護的措施依然是極其嚴密。
對這個,孫傳庭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