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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一切都很隨意,似乎想怎麼地都行,完全隨個人的喜好。
忽然,薛夫人拉了拉女兒的手,田秀英轉頭看去,見向彩英和一個身材高大、英武之極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
薛夫人向女兒看去,田秀英微微搖了搖頭。薛夫人知道,這個男人不是那位領政大人,心頭不免微微有點失望。
到了近前,向彩英笑著介紹道:“伯母、秀英,這是我夫君閻應元。”
閻應元對薛夫人躬身一禮,道:“伯母您好。”
剛才在家裡,丈夫已經跟她說了向彩英的丈夫是如何恐怖的一個人,薛夫人驚訝地看著閻應元:這個人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昂藏男兒,但一點也不可怕啊!
只是驚訝了一瞬間,薛夫人身子一側,趕緊道:“閻大人,不敢當。”
向彩英笑了,又對田秀英道:“秀英,你就叫姐夫吧。”
這個男人確實威武,可非但不可怕,反而覺得是那麼親切,田秀英略帶羞澀地叫了一聲“姐夫”。
又談了一會兒,閻應元道:“伯母、秀英,走吧,去大殿,少爺就要來了。”
閻應元說完,田秀英的身子明顯地哆嗦了一下,向彩英趕緊低聲道:“少爺要講話,呆會兒大家都得進去。”
他們進去時,大殿裡的人已經不少了,但主要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大殿裡也有和外面一樣的條案,唯一的差別是熏籠取代了篝火。
熏籠是取暖用的,有大有小,大的有一米多高,三四百斤重,形狀就跟個大鼎似的。現在的大殿裡,這樣的熏籠有二十多個。此外,大殿的地下還挖有貫通的火道,有專人在殿外負責生火。
即使殿門大開,用溫暖如春這個字形容大殿裡的溫度,那也是恰如其分。
今晚,京城的名流幾乎雲集於此,三教九流,各行各業頂尖的人物都到了。
徐光啟、成基命、鹿繼善、陳奇瑜、孫傳庭、王元程、三爺、申萬雨、秦剛等人都坐在了大殿最頭排的條案旁,只是,和外面的那些人不同,這裡的氣氛多少有點尷尬。
一句話,這裡幾乎沒人覺得自在,尤其是徐光啟、鹿繼善等前朝的大官。在金鑾殿上這麼吃吃喝喝,感覺也真是古怪的可以。
王元程、申萬雨這些大商家,他們也不自在,但他們的不自在和徐光啟、鹿繼善等人不同,他們是太激動了,所以不自在。
想想看,以前不要說是這金鑾殿,這皇城,就是這北京城又何嘗有他們的立足之地,但現在,他們不僅坐在了金鑾殿上,而且身旁和他們坐在一起都是些什麼人啊!
他們的時代來了,沒有人和別人談論過這個,但每個人幾乎都是心照不宣。
坐在金鑾殿上,成基命渾身不得勁,但沒辦法,這是陳海平特意安排的。成基命知道陳海平的意思,陳海平不放過每一個消弱皇權的機會,這他也贊同,但坐在金鑾殿上吃吃喝喝,這個勁兒一時還真是轉不過來。
在陳海平的影響下,現在人人都對對經濟的問題很感興趣,今天這些大商家都在,眾人的話題一直都圍著經濟轉。
忽然,成基命發現鹿繼善的眉頭突然皺了起來,於是順著鹿繼善的目光看去,發現閻應元和向彩英夫婦正陪著兩個女人站在大殿的一角。
成基命和鹿繼善緊挨著,成基命低聲問道:“伯順,怎麼了?”
沉默片刻,鹿繼善低聲道:“向大人旁邊的那個女人我偶然見過一面,是原錦衣衛左都督田弘遇的夫人。”
“啊。”輕輕啊了一聲,成基命吃驚地問道:“你沒看錯?”
輕輕搖了搖頭,鹿繼善道:“不會。”
“那……那人可能是田妃。”成基命的聲音壓的更低。
眉頭皺的更緊,鹿繼善道:“這成何體統!”
成基命勸道:“行了,伯順,想開點,這不算什麼事。”
輕輕吐了口氣,鹿繼善默然,是啊,比起讓女人做官來,無論田家人做什麼,最多只是私德而已,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兒。
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一個笑語盈盈的女子,鹿繼善微微嘆了口氣。
那個女子就是今晚的主人,中國日報的社長李鳳玉。就在剛剛,鹿繼善才知道,中國日報直屬政務院,品級很高,這個只有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竟然是從三品的高官。
到了今天,鹿繼善已經充分認識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是多麼幼稚,他以為先加入進來,然後對這個新政權施加自己的影響,現在他才知道,這根本就是不現實的。
不錯,這個新政權確實是理性的,可能比過往的任何政權都更要理性,但絕不是他可以影響的,或者說,和他先前想的完全不一樣。
就說女人做官這件事,現在他還反對嗎?毫無疑問,他依然很反感,很看不慣,但他心裡真的還反對嗎?
陳海平真是雄才大略,竟把這樣一件天大的事兒弄得雲淡風輕。牝雞司晨,這原本是多麼理直氣壯的一個詞,但現在,鹿繼善已經說不出口。
陳海平說女人為官,貪污受賄的可能比男人要少一半,做事勤勉謹慎的可能比男人要多一半。
鹿繼善是個非常務實的人,不會沒理攪三分,所以他反駁不了,而唯一能拿來說事的就是能力,但在這方面,陳海平同樣無可指責。向彩英、李鳳玉,每一個出頭的女人都毫無疑問是非常傑出的,就是放在男人堆里,按她們的能力,也都是屬於鳳毛麟角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