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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一盞孤燈,一個人,一本書,戴定國愣了一下,這個徒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學了?徒弟聰明,對讀書也不排斥,學業一向很好,但“刻苦”和“愛讀書”這樣的字眼也是怎麼都扣不到徒弟頭上的。
直到這一刻,戴定國才意識到這個徒弟的變化大了,眯著眼睛仔細端詳著燈下讀書的徒弟,以往那種飛揚跳脫的性子一點都不見了。
又想到中午在院子裡,弟子跪爬到面前的場景,戴定國的眼睛不由得又濕潤了。很奇怪,那一刻,沒有兒子的遺憾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閉眼想想,現在也是。
還是不要打擾孩子,讓孩子安心讀書吧,但不行,你功夫再高,也還是管不了拉屎撒尿。又忍了一會兒,實在不行了,一挺身,老頭子坐了起來。
戴定國坐起來時,動作很輕,沒有驚動陳海平,但下地穿鞋時,老頭子還是沒能做到輕如鴻毛。
“師傅,您醒了。”陳海平把書放下,站起來向戴定國走去。
“我沒事,就是去方便一下,海平你接著看。”一面把腳往鞋裡伸,戴定國一面說道。
走到近前,陳海平蹲下身去,拿起鞋給師傅穿上,提好。
似乎又要流眼淚,這可不行,戴定國瞪了瞪眼睛,把淚水趕了回去,然後道:“天冷,你別出來了。”
老人有老人的尊嚴,尤其是師傅這樣的老人,陳海平沒有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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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媒
老頭子有便秘的毛病,上一趟茅房沒有半個時辰根本出不來,陳海平把書拿出來,繼續看。
觀念決定一切,他現在對這句話可謂體會頗深。觀念變了,原本難如登天的事就會變得輕而易舉。在讀書這件事上,這句話體現的尤為明顯。現在他對讀書,用如饑似渴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不多一會兒,他便物我兩忘,完全沉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地一陣冷風襲來,陳海平抬起頭,看見師傅正推門進來。他把書放下,站起身來。這時,戴定國已經走到桌旁。
“師傅,您坐,我去拿茶。”
茶壺拿來,斟滿,陳海平問道:“師傅,餓不餓?我讓劉師傅都準備好了。”
“既然做了,那就吃點。”戴定國道。
廚房在側院,不遠,還不到五十米,不到片刻,陳海平就提著食盒回來了。
陳海平把東西拿出來擺好,戴定國道:“把石頭叫起來,一塊吃。”
陳海平笑道:“讓他睡吧,少吃一頓虧不著他。”
都是自己愛吃的,喝著金黃碧綠的稀粥,吃著酥軟香滑的芝麻餅,師徒倆邊吃邊談。說了一會兒閒話,戴定國道:“練功不進則退,你們這都耽誤一年多了,過了年趕緊回來。”
放下筷子,陳海平道:“師傅,這怕不成。”
戴定國愕然,問道:“怎麼,你想放棄?”
陳海平道:“不是,師傅,只是弟子要做事了。”
“這麼早?”戴定國悵然說道,他知道身為商人的子弟,徒弟出來經商是早晚的事兒。
“師傅,我這次做的事和您想的稍微有點不同。”
“怎麼不同?”
“師傅,徒兒我想建一個商隊,一個能夠深入邊地的商隊。”
“那可非常危險。”老頭子的眉頭皺了起來。
“師傅,我知道,所以建立商隊首先是要建立足以自保的武力。”
戴定國這時才聽出點味來,看了徒弟一會兒,他問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上師傅這兒招人來了?”
陳海平笑道:“師傅,您老英明。”
戴定國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都說出來。”
沉吟片刻,陳海平鄭重地道:“師傅,我和師姐說了,想把您接我那兒去。”
這小子是不是在說胡話?戴定國知道徒弟在陳家的情況,如果徒弟單獨成家立業,這話倒也還可以,但現在怎麼可能?等等,那商隊是怎麼回事?
思索了一下,戴定國問道:“要建立那樣的商隊需要很多銀子吧?”
清楚老頭子想知道什麼,陳海平解釋道:“師傅,這件事完全是我的主意,跟家裡無關。師傅您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家庭,勾心鬥角是常有的事兒,父慈子孝基本是夢話。這些天,二哥他們一直在謀奪產業的控制權,我醒來後,勸三哥放棄,為了一點錢就鬧得兄弟鬩牆不值得。”
這還是以前的那個徒弟嗎?戴定國滿眼狐疑地看著這個處處透著古怪的弟子。
笑了笑,陳海平道:“師傅,跟您說實話,不願兄弟鬩牆是個原因,但不是主要的,主要還是因為徒兒我看不上那點家業。”
越聽越暈,戴定國問道:“那你從哪兒弄錢去?”
陳海平道:“我們家有一千多頃土地,作為交換,這些地現在完全由我和三哥支配。師傅,我就是要用這些地招募鄉鄰少壯,作為建立商隊的基礎。”
戴定國道:“海平,師傅還是不太明白,你再說細點。”
陳海平道:“師傅,現在要想賺大錢,只有兩條路,一個是走海路,一個就是去蒙古和西域。這個誰都知道,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商隊深入邊地,就是因為太危險了。師傅,如果徒兒能讓那些大商家相信,冒險是值得的,那他們就會出銀子給徒兒建這個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