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頁
也是年紀大了,就和翠兒這個騷狐狸打了幾個磙,今晨入宮日講,就在綠尼大轎中睡著了,想必那些混蛋此沒敢叫醒自己。
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這會在新君心中留下多不好的印象。
對這位年輕地皇上,周道登早已誠惶誠恐。皇帝單槍匹馬入宮,僅兩個月多一點,就迫死權傾天下的九千歲。現在那些曾驕橫無比的閹黨中堅: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人,早已都是待宰的羔羊。什麼時候處置他們,也就皇帝一句話地事了。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又何況是魏忠賢這等閹逆!
和許多人一樣,周道登也毫不懷新皇登基後,魏忠賢必得失勢,但他也絕沒料想到,皇帝年紀輕輕,卻在登基僅兩個多月後,就如此兵不血刃,乾脆利落地完成了這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新皇帝地厲害之處尚不止此,為了對先君表示敬意,一般不會將魏忠賢處死,有的甚至連財產都不沒收,只是削職了事,但新皇帝顯然與父親光宗皇帝完全不同。
處處死魏忠賢,其實已無足輕重,而且站在新皇帝的角度,僅僅為了對哥哥天啟皇帝表示敬意,他也大可不必處死魏忠賢,但新皇帝卻在大局已定後,還逼得魏忠賢自殺方才了事。
對於皇帝處死魏忠賢的用意,周道登當然不會幼稚到,以為是皇帝陛下嫉惡如仇的緣故。皇帝處死魏忠賢的用意,在他看來,唯一地原因就是不給魏忠賢留下一絲死灰復燃的機會。
雖然魏忠賢死灰復燃地機會幾近於零,但只有死人才是絕對安全的,才是絕對沒有任何威脅地。
在周道登看來,這就是皇帝陛下的信條。
與父親光宗和哥哥熹宗皇帝完全不同,新皇帝決不會容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挑戰他地權威,換句話說,就是新皇帝有點翻臉無情,刻薄寡恩。
這就是幾個月來,周道登對新皇帝就近觀察所得出的結論。
既然心裡這樣看皇帝陛下,那輔大人一想到“有朝一日……”的話,又怎會不膽戰心驚,不寒而慄?
看到周道登戰戰兢兢、面如土色,朱由檢不禁厭惡地瞪了一眼,問道:“你怎麼啦?”
“微臣……”周道登只覺舌頭轉不過彎來,油光鋥亮地額頭滲出了絲絲冷汗。
“上天示警,難道朕有什麼做錯了嗎?”朱由檢大度地問他的閣臣。
四位閣臣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回答,看來今天的日講,得改作御前會議了。
皇帝陛下有什麼過錯嗎?沒有,當然沒有!新皇登基這幾個月來,除閹黨,平冤獄,定逆案,官紳士民無不拍手稱快,真可謂朝野擁戴,萬象更新,確實沒什麼過錯,但他們也都清楚,目前擺在新皇帝面前的有四大難題。
其一是邊患。被朝廷視作“虜”、“奴”、“麼么小丑”的建奴,如今在奴酋皇太極的統領下,政通人和,兵強馬壯,不時侵犯邊境。
其二是饑民。連年水旱災害,流民暴亂不斷,已成愈演愈烈之勢。
其三是財匱。邊防需要錢,平亂需要錢,賑災需要錢,機構開支需要錢,皇家用度更需要錢,但百姓卻已不堪重負,國庫更早已名存實亡。國庫如今只是個有赤字,沒銀子的空房子。
最後是朋黨。做官地想的不是國家,憂的更不是天下,人人行不顧言,言不顧行,結黨營私,爭權奪利……
這四大難題息息相關,互為表里,一個處理不好,必將牽一而動全身,釀下無窮的大禍。
四大難題滿朝文武幾乎無人不知,但卻沒人向新皇帝明言。他們誰都想讓皇帝知道,但誰也不願由自己來說,都希望別人能說出來。於是,閣臣之間就形成了你不傻,我也不傻,你不說,我也不說的局面。
四大難題早晚得爆,而且現在就已頻臨爆的邊緣。如果一直不說,那等到事情一不可收拾時,他這個輔必難逃失職之罪,必須得說了。
周道登一面在心裡痛罵錢、李、劉三人大大地狡猾,一面運足底氣,準備觸觸皇帝陛下的霉頭。
輔大人終於開口說話,可話出口後,卻不是他真正的意思:“昨夜月食,顯然是天示大行皇帝的過失;今晨天色血紅,自然是天告陛下江山光輝燦爛,紅紅火火,是除舊布新,我大明江山中興的大大吉兆。”
“難道朕可以高枕無憂了嗎?”朱由檢語氣不善,他不喜歡這種阿諛奉承地陳詞濫調。
“這……”周道登的舌頭又開始不轉彎了。
四人之中,劉鴻訓和周道登年紀相若,都已六十開外;錢龍錫和李標年紀小些,都不到五十。其中錢龍錫大些,今年四十有九,李標小錢龍錫三歲,今年四十六歲。
既進了內閣,那就沒有不想爭這個輔的。四人之中,相對而言,劉鴻訓最耿直,周道登最無能,錢龍錫最穩重,而腦筋反應最快的則是李標。
就在輔大人舌頭失靈之際,李標腦筋轉地飛快,他以比錢龍錫快了一線的速度搶得了先機。
李標說皇上還不能高枕無憂,微臣剛剛接到遼東巡撫畢自嘯地奏章。畢自嘯在奏章中奏道,戶部已拖欠了四個月的糧餉,將士們怨言騰沸,恐將成譁變之勢,如果生兵變,建奴要是乘勢來襲,山海關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