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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瞪大眼睛,原想仔細看看袁崇煥到底長什麼樣,但看到袁崇煥的那一瞬間,那股將軍之威取代了袁崇煥真實的形貌沒錯,不用看了,這就是那個威震建奴的袁大將軍!
一瞬間,朱由檢忘記了皇帝的威儀,他沒等袁崇煥走至近前,三跪九叩,就忽然高興地站起身來。
轉過龍書案,朱由檢迎上前去,他想好好看看這位名聞天下地克虜將星。
皇上起迎臣下,這是絕無僅有的殊榮,沒人得到過。
“臣袁崇煥叩見皇上。”袁崇煥一見,急忙跪倒叩拜。
“袁愛卿免禮。”崇禎雙手將袁崇煥扶起,仔細端詳起來。
袁崇煥地容貌令崇禎大感意外,他原本以為袁崇煥是個瞪一眼就能嚇趴下八個壯漢的彪形大漢,但眼前這個蓄著三縷短須的男子,樣貌非但一點也不粗魯,反而竟是儒雅的很。
這就是知兵善戰,威震遼東的袁崇煥?對,這確實就是那個袁崇煥袁大將軍!
在皇帝端詳自己的同時,袁崇煥也並未如其他朝臣一樣,做出此刻該有地反應,他沒有低下頭去,他也注目打量朱由檢。只見這位年紀輕輕的皇帝白淨俊秀,目光陰沉,眉宇間竟然有兩道深深地豎紋。
這麼個年輕人,再有本領也畢竟有限,而接下這個大爛攤子,也委實是難為了他。才十七八歲,眉宇間竟然凝結了如此之重的憂思。
袁崇煥心中一陣難過,他不由低下頭去。
皇上是怎麼啦?光瞧著不說話,難道他對袁崇煥地相貌不滿意?錢龍錫的心不由揪了起來。皇帝是很注重相貌地,幾乎可以說,相貌的美醜足以影響一個人的升遷榮辱。
就在兩個月前,他陪皇帝祭天,遇上了禮部右侍郎王洽。王洽此人身材偉碩,相貌威嚴,聲如洪鐘,跟個門神爺似的,站在那裡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概。後來兵部尚書王在晉罷職,要找人替補的時候,皇帝就想起了這位“門神”,於是連王洽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欽點“門神”繼任兵部尚書。
人看人要是對眼了,那是天招沒有。崇禎看了良久,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順眼。袁崇煥的外表很是儒雅,但那一雙眼眸卻與朝臣每個都不同。那雙眼眸真是太有神了,看著就覺得振奮。
對,薊遼督師就該是袁崇煥!
崇禎很貼心,他扶著袁崇煥的臂膀,對袁崇煥慰勞了一番,然後這才轉身回到龍書案後坐定,錢龍錫揪起來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坐定之後,崇禎問道:“建部跳梁,其心勃野,自萬曆四十六年犯我大明,已經十載有餘。致疆域淪陷,遼民塗炭,朕每思之,痛心疾。愛卿今萬里赴召,忠勇可嘉,朕亦寄厚望於愛卿。所有平遼方略,愛卿可具實奏來。”
眸,窗也。從崇禎皇帝的目光里,袁崇煥確信,這個皇帝和天啟絕對不同,這是一個大有為的帝王。
但是……
望著少年天子滿含期盼的眼眸,心一橫,袁崇煥躬身道:“臣受陛下知遇重恩,起臣於萬里之外。倘若陛下予臣便宜行事之權,臣可保五年平定遼東,徹底清除邊患,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至於平遼方略,臣已備下奏疏,請陛下御覽。”
說著,袁崇煥從袖中拿出一方奏疏,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高高舉過頭頂。
王承恩走過來,從袁崇煥手裡輕輕把奏疏接了過來,然後輕手輕腳地放到了龍書案上。
一聽袁崇煥說五年平遼,崇禎大喜,如果真如袁崇煥所言,那他中興大明的宏圖偉業不是指日可待了嗎?
袁崇煥這一刀算是坎在了少年天子的心上,拔都拔不下去。
崇禎雙頰通紅,他沒有看奏疏,而是急著問道:“袁愛卿,你快來說說。”
袁崇煥道:“陛下,遼東局勢可謂喜憂參半。”
崇禎立刻追問道:“愛卿,何為憂,又何為喜?”
袁崇煥道:“陛下,臣所謂憂,乃邊患無期,軍無定額,糧餉耗費巨大,邊關將士又飽受缺糧缺餉之苦;而更可憂,百姓不堪加派重負,戶部亦難為無米之炊,由此,遼東不啻斷了來水之源,將士們即成涸轍之鮒;如此,不但平患無期,更隨時有險關失守之危。”
崇禎聽得臉色大變,這正是他的心病:平遼要糧餉,糧餉要加派,加派生民變,平變又要糧餉,要糧餉還得加派,如此惡性循環,拆東牆補西牆,窟窿就會越弄越大,越來越不好收拾。
“愛卿,那怎麼辦?”
袁崇煥躬身,沉聲答道:“如臣所言,儘快平遼!”
崇禎這會兒被袁崇煥忽悠地北都找不著了,精神太過亢奮,以致有點累了,於是暫退片刻,過會兒再議。
皇帝走了,氣氛登時輕鬆下來。
這會兒,人人都很輕鬆,但除了一人,這人就是錢龍錫。當聽到袁崇煥說五年平遼之語,他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這個時候不能找袁崇煥細問,錢龍錫有一搭沒一搭和旁人閒談著,但目光始終都在袁崇煥身上。
袁崇煥是個另類,和這裡的人格格不入,所以朝眾人微微點了點頭,便舉步向外面走去。
袁崇煥剛走出殿閣,兵科給事中許譽卿跟了出來。
見許譽卿似乎有話要說,袁崇煥停下腳步,問道:“許大人,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