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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聽聞八旗兵果從西線突入長城,崇禎心理很是難堪,還多少有點後悔沒聽從袁崇煥請固西線的建議,但後來見沒人翻老帳,他自己也就很快忘了這件讓他很不舒服的事,而只以為是袁崇煥辜負了他,沒有盡到責任,所以他自己在這件事上是沒有一點責任的。
現在,崇禎又想起了這件事,覺得其中必有蹊蹺,為什麼袁崇煥說西線危險,而八旗兵果然就從西線突入?這是不是袁崇煥早就知道八旗兵要從西線突入,而上請固西線的奏章只是為了日後擺脫責任。
崇禎越想就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否則,八旗兵怎會這麼輕易就打到京城腳下?
要是真是如此,即使袁崇煥沒有與韃子暗中勾結,那袁崇煥這又是安的什麼心?
廣渠門大勝之後,袁崇煥為什麼不乘勝追擊?一開始還可以說兵少,那遼東主力到了之後,為什麼還不出擊?
如果袁崇煥沒有與韃子暗中勾結,那袁崇煥想幹什麼?如果袁崇煥真與韃子暗中勾結,那所謂的廣渠門大勝就一定有蹊蹺!
被小小的八旗奴兵打到了京師腳下就已經大大掃了他天朝聖君的顏面,而袁崇煥竟又一直按兵不動任八旗兵四出燒殺搶掠,這讓他這個中興之主的臉往哪兒放?
越來越多越來越深的慮和怒火燒灼著崇禎的理智,他現在是什麼不好想什麼麼越壞就越往哪兒想,以前的陳芝麻爛穀子又都翻了上來,壓都壓不住。
殺毛文龍、議和、米資敵……還有滿桂的事兒,一件件一樁樁,翻來覆去在崇禎心頭翻滾。
昨晚,監軍梁廷棟來報,袁崇煥派五百火炮手偷襲韃子大營後韃子立刻就撤出了南海子,這又說明了什麼?
三十日黃昏,就在崇禎焦躁不安的當兒太監王承恩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見王承恩神色慌張,崇禎心就是一驚。
現在的崇禎似乎又回到了自己還是信王那會兒,一有風吹草動,便心驚肉跳,內心深藏的恐懼就不由自主地會浮了上來。
壓下心頭的恐懼,眉頭皺起,崇禎不悅地問道:“怎麼了?”
走到近前承恩撲通跪倒,驚慌地叫道:“皇上,大事不好了,袁崇煥勾結韃子要謀反!”
“什麼?你說什麼?”再也繃不住了,崇禎大驚失色,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皇上!”王承恩道:“南海子有兩個養馬的小太監被韃子抓住了,他們偷聽到了袁崇煥和韃子勾結的事兒。”
穩了穩心神,崇禎問道:“那兩個小太監呢?”
王承恩道:“昨個夜裡韃子亂了一陣,撤出了南海子,他們乘亂跑了出來,現在就在宮門外候著呢。”
崇禎立刻道:“讓他們進來!”
兩個小太監一個叫李德,一個叫王兆榮禎把兩人叫進來,聽他們說了經過之後床緊咬,雙手不由自主地輕輕抖動著。
好半天擺了擺手,讓兩個小太監下去後又對王承恩吩咐道:“看住他們,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是,奴才這就去辦。”說著,王承恩下去吩咐了幾句,然後又回到了崇禎身旁侍立。
天黑了下來,燈光搖曳,諾大的宮殿裡,仿佛有萬千鬼影重重。許久,見崇禎緊閉雙眼,臉色慘白,王承恩實在不忍,戰戰道:“皇上,要不要請閣臣們進宮商量商量?”
對王承恩的建議,崇禎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又過了足有半個時辰,崇禎睜開眼睛,吩咐王承恩下去布置。
諸事派定,崇禎一人獨坐,他大瞪著紅腫渾濁的雙眼,膽戰心驚地聽著宮裡宮外的每一絲風吹草動,一直到天光大亮。
皇宮之中,陰風陣陣,鬼影搖搖,而皇城之外的疊翠嶺上,也是寒風如鬼嗥,天地間陰氣森森。
這一夜,無眠的不僅是崇禎,皇太極和范文程也同樣一夜未眠。
李德和王兆榮兩個閹奴逃走後,皇太極一開始還能沉住氣,但隨著時間的一點點流逝,別說睡覺,皇太極簡直是坐立難安。
半夜子時,皇太極實在是不住了,他帶著范文程從大營出來,立馬在疊翠嶺上,遙望著袁崇煥的大營。
袁崇煥的營里,點點燈光隨著嘶嗥的寒風搖曳。
“大汗,最快也得明日午時才能有反應,還是回去休息為好。”默默地佇立了小半個時辰後,范文程輕聲勸道。
皇太極搖了搖頭,道:“本王回去也睡著,還不如在這裡安心些。”
“文程,一計漏洞百出,崇禎真能上當嗎?”頓了頓,皇天極憂心忡忡地問道。
默然片刻,范文程慰道:“大汗,一片羽毛雖輕,但只要用的得法,它也會成為壓沉一艘大船的決定性力量。此計雖漏洞百出,但對崇禎而言,也極可能成為打垮袁崇煥的最後一擊。只要崇禎一衝動,拿下袁崇煥,那奴才就可斷言,事情便無可挽回,即便崇禎馬上意思到自己上當了,他也絕不會放過袁崇煥。”
“為什麼?”皇太極沉聲問道。
“大汗,剛愎自用、自以為是的人必定極好面子,為了面子往往會做出許多不可思議的蠢事,依奴才看,崇禎就是這樣的人。”
皺了皺眉,皇太極道:“話雖如此,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情況如此危急,難道崇禎會如此不分輕重,他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