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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間除了一個燒得正旺的灶台,還有一排木架子,放衣服用的。眾人都脫了厚重的棉衣,然後進到裡間的澡堂。
池子比炕短了一米,進門後有一米的地兒,從這兒可以上炕。炕上鋪著墊高的木板,木板上又鋪著竹蓆。這樣既熱乎,又不烙人,非常舒服。
“我說海平,你可真夠會享受的。”坐在炕沿,吳昌全一邊把雙腳試著往池子裡放,一邊說道。
“這哪是為我自己,這全是為孝敬師傅準備的。”陳海平大言不慚地哄著老頭子開心。
確實舒服,這和澡堂子的感覺完全是兩回事。
池子夠大,進去七八個人松鬆寬寬,戴定國、三爺、吳昌全、陳啟立和石頭都先後下了池子,陳海平是最後一個齜牙咧嘴下去的。
忍了一會兒,漸漸適應了之後,眾人開始討論陳海平的構想,並很快地,焦點都集中在了銀子上。
從最大限度地激發人的角度上,陳海平的構想沒什麼可說的,但還是那句話,這需要銀子,需要很多的銀子。眾人之中,只有三爺對這個兄弟最有信心,但他也愁銀子。有信心的是未來,可眼下這銀子才真是愁人。
對眾人的質疑,陳海平鬼祟地笑了笑,然後道:“其實,我們這麼做也花不了多少銀子,三哥的積蓄足夠應付眼前的事,以後的所需,兩年之內地租可以應付。”
三爺也是不解,他問道:“怎麼應付?這需要的可不是小錢。”
陳海平道:“三哥,我們現在不是有錢沒地方花,可給可不給的當然不給,而我之所以要拿出這麼多,就是為了要省錢。”
這套理論誰都沒搞明白,吳昌全問道:“你小子耍什麼花招呢?”
陳海平道:“我們不要一下子招很多人,而是一點一點地招,這樣一來,眼紅的人會越來越多,他們模仿我們訓練的勁頭自然也就會越來越大。”
弄明白了,吳昌全對戴定國道:“師傅,我算看明白了,小師弟百分之百就是一奸商,他要不去做生意,那就太可惜了。”
眾人大笑。
又聊了一會兒,陳海平讓師傅上炕,趴在竹蓆上,然後他蹲在旁邊給老頭子搓澡。陳海平搓的極細心,在那一世,他沒有給父親搓過澡,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要這麼做一回。那是永遠的遺憾,所以,現在,這一刻,他每一下都傾注了這種感情。
戴定國感受到了這種真情,眼眶不由濕潤了。
一旁,石頭給吳昌全搓背,陳啟立給三爺搓背,然後吳昌全給石頭搓背,但輪到三爺要給陳啟立搓背時,陳啟立死活不肯,最後還是三爺把臉撩了下來,陳啟立這才就範。
眾人搓完之後,又泡了一會兒,這才各自回去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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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宣誓
陳家要招夥計,這可是新鮮事,招夥計哪有從他們這些泥腿子裡招的?而且陳家許諾的那些好處就像是玉皇大帝從天宮裡直接扔下來的,根本不像是人辦的事。
地主老財們許諾的一分好處,在看不見的地方必然隱藏著十分惡毒。這是村民普遍的心思,所以寒冬臘月的,沒多少人來湊這個熱鬧。
今天來的人大部分都是新力屯的,外村的人不多,但也有那麼三十來個年輕人。這些年輕人顯然都是精力旺盛,不怎麼安分守己的主兒。
站在臨時搭起的高台上,望著眼前的村民,陳海平很是感慨。
不比江南富庶之地和城市,這裡的村民大都非常純樸,但對租給他們土地種的地主幾乎都有一種本能的不信任和深入骨髓的仇恨。這是地主們整體殘暴黑心日積月累下來的必然結果,這也是明末流民特別殘忍暴虐的直接原因。
對這個,陳海平的體會自然比這個時代的任何人都深,這也是他在極不寬裕的情況下大把撒錢的深層考慮,他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化解這種不信任和埋藏民眾血脈深處的仇恨。
這非常重要,是必須要做到的。
這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講話,連那一世都沒有過,還真有點緊張。平了平心,靜了精氣,先是掃視眾人一眼,然後帶著一絲笑意,陳海平輕鬆地道:“鄉親們,你們大傢伙有人認識我,還有人不認識,所以我先來一個自我介紹:我,陳海平,陳家老太爺的第十五個兒子。”
一點面子都不給,下面沒有任何反應,大多數人只是冷漠地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頓了頓,陳海平接著道:“鄉親們,大傢伙是不是懷疑我別有居心,胳肢窩說必定憋著什麼壞呢?”
眾人大笑。
“那好,今個兒我就把話都撂在明處,怎麼辦你們自己選擇。”陳海平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不錯,沒有任何好事會是白來的,你們想要拿到我許諾的好處,不僅要流血流汗,最後還可能把命搭上。”
喧鬧聲沒了,只有風在呼嘯。
“我要建立一支商隊,一支要深入草原大漠的商隊,所以我要招的是夥計,也是戰士,如果你們有人選擇加入,那將來很可能有一天,你們要把命留在遠離故鄉的土地上。”
伴隨著呼嘯的寒風,陳海平的聲音愈發顯得低沉而激昂。
“但是,”靜默片刻,聲調突然高高挑起,陳海平道:“風險伴隨著收益,你們冒險的好處是什麼呢?我們先不說眼前,先說說將來。將來,三年之後,如果我們能從草原活著回來,鄉親們,只要一趟,只要一趟你們和你們家人的生活從此就會徹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