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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道:“老大人,此事複雜之極,一個不好,便是滿盤皆輸。哀家想到了一個法子,卻又難下這個決心。”
“什麼法子?”孫承宗吃驚地問道。
這幾天不知聽多少人談論過這件事,但人人都一籌莫展,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懿安皇后的一系列表現,讓包括孫承宗在內的很多人,都對懿安皇后產生了一種近乎盲目的信心,所以現在一聽懿安皇后有了法子,孫承宗不由心神大振。
懿安皇后道:“總的方面,現在我們還無可奈何,只能一步一步慢慢來,所以哀家就想到了一個變通的法子。四川地處一域,物阜民豐,對江南的影響不大,秦大人又威望素著,要是在四川一地率先發行寶鈔,那以舉國之力在後支撐,成功自可想見,而待四川成功之後,再由四川往附近其他各道擴展,最後推至江南。這樣一來,因發行寶鈔而被北方利用的危險就會大大降低。”
閉上眼睛,孫承宗默默思索。大概有兩刻鐘,孫承宗睜開眼,道:“皇后此法有百利,卻又有一害。”
懿安皇后道:“老大人所言極是,哀家就是因為這一害而下不了決心。”
孫承宗道:“皇后,如果我們沒有應對之策,那北方一旦發動攻擊,銀價必然震盪,致使交易凋敝,而交易凋敝又會致使生產凋敝,那就會對我們造成強烈的衝擊。而北方一旦發動攻勢,就絕不會僅此而已,他們必然要隨之以兵戈,如果此勢一成,則我們危矣。”
懿安皇后問道:“老大人的意思是要做?”
微微搖了搖頭,孫承宗道:“蜀人治蜀在蜀人心中有極強的號召力,現下天下紛亂,如果在蜀地發行寶鈔,那就必然會把蜀人的力量聚集起來,而北方則必定會在暗中策動蜀人獨立。”
“到了那時,不管秦大人如何忠心,也是獨木難支。”懿安皇后接著道。
孫承宗點了點頭。
懿安皇后道:“老大人也沒有定見嗎?”
沉吟片刻,孫承宗道:“兩害相權取其輕,皇后既然已經賭了,那就要繼續賭下去。”頓了頓,又道:“老臣以為皇后應跟秦大人說清這其中的成破利害,取得秦大人的支持,然後大舉讓江南士子入蜀,同時徵召起用蜀中士子赴江南各地任職。”
聽孫承宗說到“賭”字,懿安皇后不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孫承宗的話無意中挑起了她心中的隱痛。
沒有人知道,就是孫承宗也不知道她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但或許,北方那個人知道,她這麼做都是讓那個人逼的。
半晌,懿安皇后睜開眼,站起身來,對孫承宗躬身謝道:“謝老大人決哀家狐疑。”
孫承宗趕緊站起身來,躬身還禮,道:“臣不敢。”
歸坐之後,懿安皇后高聲叫道:“來人。”
章程並未走遠,他站立的位置聽不到屋裡正常的談話,但高聲喊還是聽得到的。
章程進來後,懿安皇后吩咐道:“請秦大人。”
秦良玉統帥的三千白杆兵,原本就充當的是禁軍的角色,負責護衛紫禁城的安全,懿安皇后掌權之後,又更進一步,把整個皇城都交給了白杆兵。
不一會兒,秦良玉就到了。
秦良玉到了之後,懿安皇后直言不諱,把想法和擔心都說了。
沉思半晌,秦良玉問道:“皇后,您是不是有廢除八股取士之意?”
秦良玉說完,孫承宗大吃一驚。
秦良玉整天都在皇城和皇宮裡,察覺到了懿安皇后的意圖,但孫承宗沒這個優勢,所以根本就不知道。
這事兒可太重大了。
點了點頭,懿安皇后道:“以實物為學和以八股為學,那一個更有利於富國強兵高下立判,不言自明,所以這件事影響雖巨,但我們也已不得不然,這是必須的。”
“所以您設立參議司?”孫承宗還沒有從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
懿安皇后神色黯然,輕輕點了點頭,道:“這件事先慢慢引導,待三位卿家各自站穩腳跟,哀家那時再頒布政令。”
懿安皇后今年也才不過二十六歲,但當真是胸羅天地,才智絕不次於那位領政大人。所有這些都是密切相關聯的,給與他們三人全權,也就包含了以實學取士。他們到任後,必然要選拔那些才能出眾者為官,而不會看誰八股文章做的好不好。這自然就會慢慢改變風氣,但影響和壓力要小的多,這尤其是對懿安皇后而言。
這一刻,孫承宗終於意識到了懿安皇后做這一切要付出怎樣的代價:皇權將無可避免地衰落,懿安皇后之後,將不大會再有皇權和相權的鬥爭,這沒有任何人可以挽回,就是懿安皇后自己也不行。
雖然這是被逼的,但懿安皇后能做到這些,也是孫承宗做夢都想不到的。
這時,秦良玉接著道:“皇后,地方上的勢力讀書人並不足畏,真正有力量是那些大吏小吏。如果我們能像北方那樣,讓這些吏成為朝廷的官員,那就可以調動他們。而且,為了減小阻力,這些調動可以集中在四川和湖廣之間進行。”
秦良玉說到這兒,孫承宗和懿安皇后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那種掌握一切的輕鬆和自信第一次消失了,翻看著手中的報告,陳海平的臉色陰沉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