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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說的對。”王佑禮接著道:“我們這裡最吸引人,最讓人感到幸福的就是這種氛圍,我想沒人會願意破壞。何況紮營後,我對他們做了現場教育,效果不錯,想必沒人會昏頭。”
陳海平道:“還有一點,沒人喝酒。”
王佑禮笑了,道:“對,沒人喝酒。”
對這些蒙古好漢而言,在訓練營所有的規矩中,不讓喝酒是他們意見最大的,但大也沒轍,這些地方沒有他們說話的餘地。
轉頭看著王佑禮和向彩英,陳海平道:“你們不去跳嗎?”
王佑禮眼中閃過一絲熾熱,向彩英低聲道:“我還不習慣。”
陳海平道:“什麼年紀做什麼事,等再過幾年,便很難再有這樣的心情了。”
陳海平說的老氣橫秋,仿佛他已經七老八十似的,向彩英抿嘴一笑,問道:“那您不去嗎?”
陳海平有些遺憾地道:“我天天想事,想的心都老了,沒這個心情了。”
向彩英問道:“您不喜歡,那又為什麼非要我們跳?”
神色鄭重了些,陳海平道:“發乎情,止乎禮,這才是人性。什麼存天理,滅人慾,那都是狗屁。我們今後要做的,就是復人性,把所有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全部掃除乾淨。在我們這個社會,女人毫無地位,那些什麼狗屁聖人用禮教,用纏足這等至為殘忍的手段殘害女人。彩英,作為女人,你們將要擔負起這個重任,為女人爭取到應得的權利,而要做到這些,你們首先就要改變你們身邊的男人。”
望著那歡樂的海洋,陳海平悠悠言道:“不要小看這些舞蹈,正是這些東西會潛移默化地改變他們對女人根深蒂固的看法。今後,我們能用暴力改變很多東西,但在這方面,暴力遠沒有這些舞蹈管用。我活著,他們都會聽我的,但如果我死了呢?我們活著的時候可以強力推行很多政策,但如果我們都死了呢?如果我們死後,一切又都恢復如初,那我們做的這一切還有多少意義?”
說完,陳海平沉默下來,他的目光越過了舞動的人群,望向了無盡的蒼穹。
說實話,近旁的人無論是王佑禮、向彩英、陳啟立,還是石頭和焦立衡,他們沒有誰能跟得上陳海平的思維節奏,但有時候,聽得明白的言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感覺。
這一刻,望著天邊,臉上帶著一絲淡淡憂傷的這個人,身上仿佛放射著一種魔力。似乎毫無道理,這種魔力竟讓他們的心有些發酸,進而他們都想跪下來,頂禮膜拜這個人,或者說,是神。
這一刻,陳海平的心填滿了憂傷,他被自己的話無意間帶回了那一世,他想到了那個老人彌留之際的心情。
等到有一天,他也老了,他也快死了,儘管已經站到了人間的最高峰,是不是仍然會感到無力、無奈和遺憾?
向彩英和王佑禮躬身離去,陳海平都沒有察覺。
―――――嘹亮的軍號聲劃破了晨曦的靜寂。
這些蒙古兄弟真的把這裡當家了,一點都沒有自己是外人的感覺,這麼響亮的軍號聲都沒有驚醒他們的好夢。
號聲驚不醒,但冰涼的湖水可以。
這些落湯雞從帳篷里鑽出來時,發現營地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再沒有一絲一毫昨晚的熱鬧和雜亂。
三個大喇嘛站在晨光里,看著這些跟落湯雞似的的蒙古大漢,嘴角都帶著一絲笑意。這只是小小的序曲,一切都才剛剛開始,這不僅僅是指這些大漢,更是指他們自己。
圖噶圖布嘆道:“這位陳施主可真是個奇才!”
圖噶圖布精通音樂,很多樂器都會用。三天前,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軍號聲,當時就呆住了。問過之後才知道,這是應陳海平的要求,樂工新創製的樂器。
這種樂器叫小號。
小號的構造雖然簡單,但研製一種新樂器那是這麼容易的,圖噶圖布相信,既然是應陳海平的要求創製的,那樂工一定是受到了陳海平很大的啟發。
接著,再發現陳海平竟然用號聲作為軍令指揮部隊之後,不要說圖噶圖布,就是木夏楚克格和吉堅占布圖都是嘆為觀止。
這已經是第四天聽了,但圖噶圖布還是忍不住要讚嘆一下。
落湯雞沒有一個人有脾氣,就是一開始心裡有點的,但看到一旁的三個大喇嘛微笑的模樣,他們的脾氣也沒了。
落湯雞被集合後,一個年輕人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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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一人
年輕人靜靜地站在那兒,神態平和從容。
很奇怪,年輕人雖然年輕,雖然神態平和從容,但自有一股無形的威勢讓這些落湯雞感到了某種無形的壓力。
在年輕人的注視下,儘管還有水滴從鬢邊、衣服上滴落,但落湯雞的模樣卻漸漸消失,他們的腰杆越站越直,神態也愈加的肅穆。
這些變化都是在不自覺的狀態下發生的。
年輕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我就是你們的東家,我叫陳海平。這裡的人都叫我少爺,你們今後也可以叫我少爺。不過呢,我要聲明一下,我這個少爺和你們以前叫貴族家的老爺少爺不是一個意思。我這個少爺和阿貓阿狗一樣,就是個稱呼,我習慣了,大家也習慣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