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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普通與否,實際上,根子並不在學問高低、本領大小,而在於這個人的精神狀態。
一個人學習知識和本領,實際上就是在提升自身的精神狀態。如果精神狀態沒有得到提升,那掌握的知識再多,這個人也是沒有什麼真學問的。
像陳啟立那些人,都對他們的領政大人抱持著這種堅定不移的信念,那即便沒有任何本事,他們也都不是普通人了。
這些人是他見過的最精明強幹的一群人,由這些人,自然可以想見其他人什麼樣。徐從治知道這是一股多麼可怕的力量所以,儘管有很大的顧慮他最後還是跟陳啟立來了曲阜。
徐從治心中嘆息,陳啟立這些人執行那位領政大人的命令真是一絲不芶,至於對象是誰,絲毫也影響不到他們。
這的一群那位領政大人,不論偽善為惡果和影響都必定為驚人的。
三堂之後就是內宅院,這裡是禁地,戒備森嚴何人不得擅入。此刻,內宅院的正廳里,孔家的話事人都在。
正廳非常寬敝,數十人坐在裡面舊顯得很空曠。
這種規格的議事,至少兩三百年沒有過了,而一旦有這等規格的議事,那就意味著孔家又出大事了。
今天,這一刻,他們商議的結果將決定孔家定孔家很多人的未來。
走,還是留?這就今天要決定的事情。
一開始道了京城裡發的事兒,孔家人有一個算一個驚歸震驚,但沒有人覺得恐慌。
亂乎和家沒什麼關係,賊匪到了曲阜也大都繞著他們孔家走。就是異族入主中原,除了一開始會有點波折,但很快就會回歸正途,他們孔家還是孔家,榮耀不減反增。
可這一次,事情不對頭了,占領京的那些人竟然要取消他們的封爵和特權。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他們孔家早在戰國時,四世孫孔白、七世孫孔穿、八世孫孔謙即為齊、楚、魏、趙等國所爭聘;秦始皇一統天下,封九世孫孔鮒為魯國文通君,拜少傅;漢高祖一統天下,封孔鮒弟孔騰為奉祀君;至平帝,孔家再上一個台階,封侯,褒侯。
其後,歷朝歷代,孔加封不斷,威勢日隆,宅院、田產幾乎一代就上一個台階。
天經地義的事情出現了天翻地覆變化,擱誰也接受不了。一開始,都以為是開玩笑,及至四處的莊宅被查封,一座座糧倉被一隊隊士兵接管,孔家人都懵了,也不幹了。
昨晚,衍聖公最喜歡的小兒子孔興達的血讓孔家人徹底清醒了。
作為天下第一家族,孔家實至名歸,充裕的財力、濃厚的治學氛圍,讓孔家一代一代都有不少傑出的人才。
今天也是。
最初的慌亂悲痛過好,孔家的當家人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過來,理性面對現實。
走,還是留?這是個極其重大的問題,也絕對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歷史上,孔家曾有過一次這樣的選擇,但那時,遠沒有今天這麼困難。
北宋建炎二年,宋都汴京陷入金兵之手,宋高宗趙構倉促南渡。孔子第四十八代裔孫、衍聖公孔端友及其部分孔氏族人,攜帶著孔家的傳世珍寶—孔子和(qi)官夫人的一對楷木像和幾幅畫像,離開山東曲阜南來,定居於浙江衢州。
至此,孔氏一門便形成了南北兩宗的格局,一直到今天都還是這樣。
元朝建立後,至孔氏五十三代孫時,元世祖忽必烈欲統一孔氏二宗,讓南宗仍回歸山東。而南宗五十三代孫孔貞卻申奏朝廷,意謂已有五代祖先在衢,舍之不忍,並願將世襲之“衍聖公”封號讓於北宗孔氏族弟孔浣承襲。
南宗失去爵位後,社會地位日衰,後曾一度淪為平民,人才更是日漸凋零。直至五十九代孫孔彥繩時,才又被朝廷冊封為“五經博士”爵號,子孫世襲,但南宗地位已經一落千丈,根本無法與北宗相比。
如今的政治格局形同於昔年南宋和金對峙,如果走,因為江南有南宗在,去了勢必紛擾不斷,但如果留,那衍聖公的封號毫無問得重新回到南宗手裡。
有沒有這個封號太重要了,南宗的衰敗和北宗的繁盛對孔家人而言是個太強烈的對比。但,這還只是眼前的困局,而最難的還是把握不了將來的形勢。
將來,這天下姓陳,還是姓朱,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人?如果姓陳,那即便這位領政大人在生之時,一定要廢了孔家的封號等到陳海平故去之後,孔家的封號就一定不能恢復嗎?而且果天下姓陳,那一旦今天走了,孔家的損失就遠遠不至於一個封號這麼簡單。
不論誰坐天下,想幹什麼,必定都需要人才幫他治理天下以孔家的家學,不論這位領政大人變出什麼花來,孔家人和其他人相比都是有巨大的優勢的。
如果孔衍植走了留下的孔家人必遭新政權的猜忌,也就難有出頭之日。
再者,如果不走,麻煩事還少點要是走,那問題就來了。
要走,走的人自然一定得是衍聖公孔衍植帶頭,但誰留下?有著南宗的前車之鑑,對其他人而言,留與走就是個太過巨大的利益抉擇。
這裡面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和太多的利益糾葛。
事情明擺著果孔衍植決定不走,那就沒什麼好爭論的要是走,那再爭論也不遲。
一開始有幾人說過之後沒人再說話了,因為誰心中都沒有定見以孔衍植一言可決,大家都在等孔衍植做出最後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