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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崇煥在字裡行間地火氣令崇禎大為吃驚,也深感不安。
“……自有遼事以來,戶部一議挪借,而挪借盡矣;一議加派,而加派盡矣;一議搜刮,而搜刮又盡矣!有法不尋,有路不行,是戶部之罪,然法盡路斷,則戶部無奈何。臣伏百拜,懇請陛下將內庫多年蓄積之錢即百萬,存儲太倉,著戶部星夜齎遼東。臣諾五年復遼,然欠餉散乎軍心,軍心不聚,士卒何煉?士卒不練,戰力何來?軍無戰力,怎期復遼?強敵侍側,將士鼓譟,危局雖不至累卵,亦險之矣,唯陛下之英明可轉危致安……”
崇禎越往下看,臉就越熱。
勉強讀完,奏疏便飛了出去。崇禎站起身來,氣呼呼地站在龍書案後。
朝廷一時有困難,拖欠一點糧餉,怎麼就軍心不聚,士卒不練,軍無戰力?袁崇煥這是在威脅他,也是在為日後不能兌現承諾而預先打鋪墊!強敵侍側,將士鼓譟,你這個督師是乾的?什麼,內帑就是明君,那不內帑豈不就是昏是指著鼻子罵他嗎?
崇禎越想越氣,袁崇煥真是枉辜了他地信任。
好一會兒,崇禎冷靜下來,又在龍書案後坐下。
坐下後,崇禎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王承恩,王承恩立刻把已撿在手中的奏疏放到了崇禎面前。
看著袁崇煥的奏疏,崇禎默默思索著。忽然,崇禎想到了一件事。前些日子,袁崇煥在一道奏章中提到請固西線防務。
西線一直固若金湯,為了防備北元,數百年來,朝廷傾盡全力,不僅修築了長城,還設立了遵化、薊鎮等關門,俱是總兵級別,每城皆有戰將十餘名,精兵近萬,但袁崇煥為什麼還要上奏章加固西線防務?他當時就覺得,袁崇煥上這種奏章別有用心。西線將帥自己都沒上這種奏章,難道他們還不如遠在遼東的袁崇煥更清楚西線防務的虛實嗎?袁崇煥總說遼東穩固,卻說西線堪慮,這不等於說西線諸將帥不及他袁崇煥盡心為國嗎?
想到此事,崇禎頓生雲,上西線防務的奏章,袁崇煥是不是在變相要餉,為請內打鋪墊,故意說得危言聳聽嚇唬他?
如果真是這樣,那袁崇煥就太可恨了,這不是把他當成了可以隨意糊弄地糊塗蟲!
文華殿內,崇禎臉寒冰,但他自己卻覺得臉上辣的。聽著王承恩給大臣們念誦袁崇煥的奏章,崇禎依然覺得奏章里的字字句句都在扎他的手指。
“畢自嚴。”崇禎冷冷地道。
戶部尚書畢自嚴還是那副模樣,出班之後躬身道:“臣在。”
“前些日子,朕交待的事辦得如何了?”崇禎地語氣稍微緩和了點。
畢自嚴道:“臣每天都在催促各地速速遞交欠款,但現在起解,著實無銀。”
不理畢自嚴,崇禎又道:“王恰。”
“臣在。”門神急忙出班應道。
“袁崇煥請內帑,兵部什麼意見?”對這位自己選中的門神,崇禎地語氣大大和緩。
王洽長得雖像個門神,但心思堪稱細膩,對琢磨皇帝的心思很有一套心得,說出話來十有能對上崇禎的脾胃,今天也不例外。
“援遼之兵向為烏合之眾,本無急公效死之心,一有警報,便藉口缺餉,以掩奔潰之實,賊未至而洶洶,至此極也。”完全符合門神的形象,王洽說的是義正詞嚴。
門神幾句話說完,諸位高人無不嘆服,王洽說地沒一點實質內容,也就不會負上任何責任,但卻很對皇上此刻的心情。
“眾愛卿,你們以為如何?”崇禎點了點頭,問道。
眾臣能以為如何,紛紛點頭而已。忽然,一位大臣出班奏道:“陛下,國庫空虛已非一日,論其弊端,三日不完,但邊事緊急,除內帑又別無取處,臣請皇上先救燃眉之急,以後再由戶部填補內帑之缺。”
崇禎一看,此人是吏部左侍郎成基命。
盯著成基命看了片刻,崇禎道:“眾位愛卿,內帑原本就不是為備邊而用,若各地有急,皆請內帑,到時朕將何以應對?朝廷餉養兵,原為盡忠報國,如今動不動即鼓譟譁變,雖事起有因,但也不能一味遷,也要嚴明綱紀。當然,內帑外庫俱是萬民血汗,保封疆,安社稷,若能用在實處,朕豈會吝惜?”
就在崇禎說話地時候,班列中有一人與眾不同,他的眼中燃燒著一種光,一種極為熱切的光芒。
這人是禮部右侍郎周延儒。
周延儒,字玉繩,號,常州宜興人,萬曆二十四年生人。周延儒自幼聰穎過人,熟讀經書,是個名副其實的神童。萬曆四十年,他參加鄉試中舉,第二年參加京城的會試,奪得會元,一月後參加殿試,再奪狀元。
僅僅二十一歲,周延儒就連中三元,少年得志,披紅掛彩,騎馬游城,萬人矚目,榮耀至極。按照慣例,周延儒以狀元的身份直接被任命為翰林院修撰。天啟三年,升為右中允,掌管司經局。不久,又升為少詹事,負責管理南京翰林院。
崇禎即位之後,一心重整朝綱,自然要破格啟用人才,而以周延儒地資歷,當然屬於頭排被啟用的人才之一。
周延儒是最先被啟用地人之一,一入京,他便被崇禎委以禮部右侍郎的高位。
周延儒少年得志,一直都很順,現在他才三十五歲。這樣地經歷,這樣的年紀,周延儒地騰達之心要比一般人更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