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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一夜聽春雨,江湖夜雨十年燈!”
楊瀾輕輕念著,仿佛自語一般。
那秀兒聽見了楊瀾的聲音,她回過頭來白了楊瀾一眼,然後,用奇怪的眼神望著馮銓,似乎覺得馮銓剛才的那番話是忽悠她地,不然,一個能夠進士及第的才子,怎麼會連陸游的詩都記不得?
“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
秀兒大聲地念道,然後,同樣很大聲地對馮銓說道。
“馮相公,這是北宋黃庭堅地詩,對不對?”
馮銓苦笑著點了點頭,這時,那秀兒又轉過頭來白了楊瀾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說:沒文化,真可怕!
楊瀾臉上老神在在,一點尷尬慚愧地表情都欠奉,他曉得小樓一夜聽春雨後面一句不是江湖夜雨十年燈,只是,這兩句連起來,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初的殺手生涯,心有感觸,這才脫口而出罷了!
至於,秀兒地白眼,對他毫無殺傷力,就算他人笑他,譏他,恨他,厭他,罵他,那又何妨!
掀開珠簾,進入廳堂。
樓下的大廳並不大,然而,只擺著三張圓桌,卻也顯得寬敞,房間的布置算不得華麗,和富麗堂皇更是毫不沾邊,然而,卻別有一番味道,淡雅中帶著絲絲的書卷味,若是毫不知情的人闖入,絕不會將它和妓院扯上關係。
三張圓桌都坐了人,其中,一張圓桌是一人獨坐,另外兩張分別坐著兩人,都是青衫飄飄地年輕士子。
獨坐那人,馮銓和楊瀾都認識,內閣首輔大臣方從哲的侄子方文,他們的同年,那方文明明瞧見楊瀾和馮銓進來,卻像不識一般,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端起酒盞,獨酌。
另外兩桌的士子則是陌生人,分別來自蘇杭和江浙一帶,中國的方言,楊瀾至少通曉數十種,自然聽得出他們口音中那軟軟的,甜甜的味兒,若是從女子嘴中聽得這聲,倒還溫柔可人,從男人口中聽得,卻免不了感到有些怪怪的感覺。
方文雖然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態勢,馮銓卻不管不顧,逕自往方文那裡行去,走到身前,抱拳說道。
“方世兄,在下對無雙姑娘情有獨鍾,沒有想到方世兄也是如此啊!你我難得有緣共聚一堂,一會,共飲一杯如何?”
話音落下,馮銓不待方文回話,便不客氣地在他身邊坐下。
方文抬起頭,瞄了馮銓一眼,沒有說同意還是不同意,也許是因為他地驕傲,他不想和馮銓交談或計較,因此,默認了馮銓的行為。
如此,楊瀾也只好在這桌坐下了。
他雖然沒有馮銓那般的厚臉皮,不過,面對方文的傲慢,他自然也是無視的。
方文雖然對馮銓不理不睬,馮銓卻是一副自來熟的樣子,不停地在方文耳邊說話,他也是極聰明地人,說到一個話題的時候,若是見方文眼色不對,有不耐煩的預兆,他立刻轉換話題,提到另一件事情上。
馮銓的口才極好,可以說是妙語連珠,方文雖然依舊是一副高傲不凡的樣子,然而,楊瀾看得出,對馮銓其人,他其實並不討厭,對於馮銓說的那些話題,也漸漸有了興趣,只是因為起初姿態擺得過高的原因,才沒有答話而已!
桌面上非常乾淨,除了酒壺,茶盞,便沒有別的物事,客人們也都是獨自坐著,身邊沒有女人陪伴。
若是別的青樓,桌面上總是擺著滿滿地一大桌菜,客人們在妓女們地陪伴下,划拳賭酒,打情罵俏,玩得是熱鬧非凡,轟轟烈烈。
就在馮銓不斷用言語騷擾方文,楊瀾悄悄觀察四周之時,二樓上掛著珠簾的房間便多了一個人影,這時,馮銓便住了口,楊瀾也將目光投向了那裡,隔著厚厚地珠簾,繞是楊瀾目光如電,也瞧不清那女子的模樣。
“錚!”
一聲弦響。
凜然之氣,迎面撲來!
在座的諸位正襟危坐,神情變得莊重起來,就連下巴翹到了天上的方文也一反往日的傲慢,他凝神靜氣,神情專注,甚至帶點痴迷地望著二樓。
在這些人中,或許只有楊瀾才保持著平常心吧?剛才高談闊論的馮銓這個時候也是一副痴迷的樣子,就像後世那些天皇巨星的瘋狂歌迷一樣。
琴聲錚錚,忽而激烈,忽而舒緩,忽而高亢如上九天,忽而低沉如墜深海,在場的人很快被帶到了琴聲所營造的意境之中,人們臉上忽喜忽悲,忽而激昂,忽而哀憐,神情變幻,不一而足。
這琴聲對楊瀾的殺傷力便沒有這麼巨大了!
的確,他喜歡聽這琴聲,心情也會有些波動,不過,歸根到底,他仍然能保持平靜的心態,心神堅如磐石,不為其所動。
不管怎樣,他也是經受過搖滾,電子等音樂元素的考驗的,這古琴聲,在撥動人的情緒方面還是要差一些。
好像過了許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那琴聲逐漸變得低沉,就像某人的背影,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漸行漸遠,到了後來,變為了一個小黑點,再到後來,便徹底消失了,視線中,唯有一片空蕩蕩的白茫茫!
“呼!”
眾人齊齊地呼出了一口長氣。
就在這時,秀兒姑娘上場了,她手中拿著一疊紙,從二樓走了下來,站在大堂中間,向在座的諸位說道。
“姑娘說了,還是老規矩,各位相公,可以展示你們的才藝,琴,棋,書,畫皆可,之後,賦詩一首,然後回答姑娘提出的問題,表現如果合姑娘之意,在眾人之中出類拔萃,姑娘會請他上樓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