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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內客人並不多,且多為范縣本地的士紳,鄰桌這四人非常明顯,乃是走了老遠的道路方才趕到范縣的外鄉人,他們一臉的風塵,以及和范縣本地人稍微有些差異的口音表明了這一點。
祝無雙抬頭偷偷看了那幾人一眼。
那個帶頭大哥背對著祝無雙而坐,祝無雙只瞧見他那厚實的後背,他的肩膀很寬,脊背挺得很直,端坐在長凳上,就像是坐在一張虎皮大椅之上一般,殺意凜然。
那人雖然一副行腳商的打扮,卻給人一種廝殺漢的感覺,祝無雙的目光變得鄭重了幾分,眼神凝結,不再散亂。
曾發話叫大家離開的那個年輕人坐在帶頭大哥的對面,正好和祝無雙打了個照面,那個年輕人膚色白皙,劍眉星目,鼻樑挺直,如果不是他看著祝無雙的眼神夾雜著幾分猥瑣和貪婪,也算是一個英俊人物。
坐在兩側的那兩個漢子,容貌相似,一看便是兄弟倆,兩人臉上的神情也分外想像,冷眉冷眼,就像是由同一張木板雕刻成的一般。
祝無雙並沒有死死地盯著那幾人,她只是抬起頭來,非常自然地掃了那幾人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大哥,那書生長得可真俊!”
低著頭,祝無雙隱隱聽著那個白面小生調笑的聲音。“閉嘴,少惹點事!”
那個中年漢子瞪了小弟一眼,沉聲喝道,聲音壓得很低,卻也落在了祝無雙耳中,或許是那個中年漢子在那白面小生面前非常有威信,那個傢伙閉上了嘴巴,不再胡亂說話。
一會。夥計便迎了上來。白面小生點了一些酒菜,夥計下去之後,四個人便沉默著等候。
這當兒。一群人從門外行了進來。大概十來個武師打扮地漢子將一個身著華麗綢衫地傢伙圍在中間前擁後簇地走入店堂。排場甚大。
那伙人進入江南春之後。便逕自往二樓雅座而去。一個站著樓梯口地夥計忙攔著他們。
“怎麼?不認識西門大官人了?西門大官人從來都是在二樓雅座用膳。莫非你不清楚?攔住我等去路。卻是為甚?”
領頭地幫閒面露不忿。大聲喊道。說罷。便要推開攔路地夥計往樓上行去。
那夥計面帶微笑。在幫閒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真地?”
幫閒面露疑惑,他凝神傾聽了片刻,聽了聽樓上傳來的聲音,隨後,跑到西門慶面前。小聲說道。
聽了幫閒地話,西門慶原本有些不耐煩地表情在臉上消失了。
如果只是縣衙的那些官吏聚在一起用膳,西門慶多半會不請自來,反正,縣衙的那些實權人物沒有一個和他沒有交情,不過。這個請客的是新縣令,西門慶還未和對方打個交道,就這樣闖入席間,就不怎麼好了。
用不著怎麼尋思,西門慶便有了決斷。
於是,一群人便在大堂中四處張望,想要尋兩張連在一起的桌子,因為在尋思新縣令宴請縣衙各位官吏的原因,西門慶的目光雖然在祝無雙那一桌掃過。卻並未曾停留下來。
西門大官人用膳。就算是在樓下大堂,也需要尋找光線良好。窗明几亮的地方,偏偏臨窗的那兩張桌子卻被祝無雙和那四個外地人分別占著了。
掏他父親大人替他取地這個名字的光。西門大官人在范縣都以惡霸的面目出現,現在這種情況,自然該他那些武師幫閒出頭了。
立刻,便有幾個長期幹這種事情的幫閒行了過來。
祝無雙一身書生模樣的打扮,衣衫的料子極好,人也長得丰神如玉,那幾個幫閒不敢造次,他們對準的第一個目標是外地人那一桌,若是將外地人趕走,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那個書生或許會害怕,自動離開吧?
“這張桌子是我們西門大官人訂下的,你們讓讓吧?”
一個幫閒雙手環抱在胸前,頭微微昂著,氣勢囂張地對那四個外鄉人喝道“媽地!”
那個白面小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手指著那個幫閒喝道。
“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等……”
就在他說話之際,左右兩個兄弟模樣的漢子便將手放在了擺在長凳上的包袱之中,兩人的視線落在了為首那人臉上。
“飛鳥!”
那人低喝了一聲,喊住了就要發飆的白面小生,隨後,他站起身,面向那個已經退後兩步,擺出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幫閒。
“既然,大官人喜歡這張桌子,小地們便另尋地方吧?”
這邊鬧將起來,西門慶的視線便移了過來,他的目光並沒有停在四個外鄉人那一桌,而是落在一旁一副看好戲模樣的祝無雙臉上。
他之所以死死地盯著祝無雙,自然不是被祝無雙的外貌所迷住了,而是某段不堪回首的回憶在這會襲上了心頭。
怎麼這麼像?
西門慶覺得自己的心臟撲騰撲騰地跳將起來,越跳越快,怎麼也停不下來,一時間,他忘記了移開目光。
於是,祝無雙的視線很自然地轉了過來,與其對視。
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回想什麼,隨後,眉間的那絲皺紋散去,視線中多了一些恍然,她望向西門慶地眼神變得冷冽起來。對面這人讓她回想起了京城那場失敗地行俠仗義,原本,她想剷除這個欺男霸女的惡霸,將那些女子從惡霸手中救出,豈料,她想要幫助地對象卻不領她的情,反而協助這個惡霸逃脫了她地刺殺,之後。便是黑夜小巷中的那一幕了。在那個黑暗的小巷子中,她被某個藏頭露尾地傢伙調戲了一番,真是難堪至極,不堪回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