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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京師風波惡
第七十六章 滿江紅
進入內城,雨停了下來。\\
大街上仍然濕漉漉的,因為地面不平的原因,水窪一團一團的到處都是,偶爾有馬車經過,便濺起了一片水花,一旁的行人爭相避讓,隨即口出污言穢語,將那趕車人的十八代祖宗都罵遍了。
已經請了半天假,也就無須急急趕往翰林院,楊瀾準備回府與眾人相聚,大家在一起吃一頓熱乎乎的家常飯。重活以後,好不容易有了個家,楊瀾喜歡這種家的感覺,和舒小婉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腦海中少了些許和利益有關的計較,多了幾分安寧。
不過,楊瀾的這個打算最終還是落空了。
在途中,他遇見了馮銓,馮銓一人正在一間酒樓的二樓用膳,他眼尖,瞧見了從樓下走過的楊瀾,忙叫住了楊瀾,邀其共飲。
楊瀾欣然應許,並未將心中的不情願表露在臉上。
上了二樓之後,兩人便以菜佐酒,暢談了起來。
如今的馮銓,一旦空閒下來便跑到翰林院後面的藏書樓來拜訪楊瀾,時日一久,院中的某些嘴臭的傢伙竟然暗中散發謠言,說兩人有斷袖分桃之舉,謠言傳到了馮銓耳中,他毫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
馮銓的父輩皆是武將,在文官系統中,他毫無根基可言,既然楊瀾和皇太孫交好,他自然要抱著楊瀾地大腿。借力上位啊!
那些蠢蛋只曉得胡說八道,碌碌無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酒到三巡,兩人相談甚歡,突然,樓下傳來一陣喧譁聲。兩人忙行到樓梯處,往下一瞧。只見一書生正披頭散髮,盤腿坐在一張拜訪著碗碟的桌子上。一邊用筷子有節奏地敲打著那些碗碟,一邊搖頭晃腦地吟誦。
“上策伐謀,中設險,垂關百二。憑高望,烽連堠接。豈雲難恃?怪在帷中疏遠略,軍囂帥債先披靡。等閒間。送卻舊江山,無堅壘。嗟紅粉,隨胡騎,金繒,歸胡地。****剩征夫殘血,沙場猶漬。淚落源閨飛怨雨,魂迷遠道空成祟。想當年方召亦何如,無人似。”
那書生旁若無人,高聲吟誦,神情悲憤。狀似癲狂。一干閒人圍觀,連聲叫好。雖然,在他們這些人中間,大部分都聽不懂書生這首滿江紅的含義。
“陸相公,您且下來說話,可否?”
店小二急了,圍著那書生,不停地拱手作揖。
將那首詞唱罷,書生仰天長笑,與其說是笑,倒不如說是哭,聲音悲絕異常,猶如三峽猿啼,笑罷,或是哭罷,書生將筷子順手一拋,從桌上翻身而下,揚長而去。
楊瀾與馮銓對望了一眼,馮銓冷哼了一聲。
“狂生!”
兩人重新落座,楊瀾對那書生頗感興趣,他和馮銓自然明白那書生吟誦的那首滿江紅所言的意思,無非是對薩爾滸大敗悲憤莫名,故而憤慨狂歌罷了!
“此人,馮兄認識?”
“一個姓陸的狂生罷了,今科落第舉子,常做怪言,大言,素未大人們不喜,此等落魄之人,不提也罷!”
雖然,話題沒有圍著那姓陸地狂生和那首詞來打轉,他們的交談卻很自然地轉到了如今****上地熱門話題,大明薩爾滸之敗。
馮銓雖然是文人,卻也研究過幾本兵書戰策,他父輩皆是武將,對於武事,他不說了如指掌,卻也算是通曉了,關於大明的兵制等等具體地事宜,楊瀾還不如馮銓了解。
“楊領兵,若能取勝,那是老天爺在眷顧大明朝,像今日這般大敗而歸,方才是正理!”
馮銓面帶冷笑地說道。
接下來,馮銓便乘著酒興,歷數了楊領兵以來的幾個大錯。
一是不該將大軍分為四路,給了建奴各個擊破之機,另外不該將行軍布陣圖通過驛站傳回京師,就連六部的一個小吏都能瞧見,建奴在京師不可能沒有細作,因此,楊大帥此舉和通敵無異,另外,楊的軍事才能實屬一般,當初在朝鮮戰役中,便因為指揮部隊撤退失當,造成了蔚山大敗,此次作為經略指揮遼東戰事,因為與手下眾將有著親近和疏遠之分,分派任務明顯不公,部隊的士氣低落。\
楊瀾默默地聽著馮銓地講解,對於薩爾滸戰事的具體進程,雖然有兵部地邸報,不過,馮銓了解得其實並不多,他只是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了楊身上,認為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若是換了一個統帥,以我天朝大軍的威勢,當可以輕易將奴酋擒獲。
然而,馮銓的想法未免有些想當然了。
楊瀾在後世查看過幾篇有關薩爾滸戰役的帖子,雖然,戰事的具體情況他記得不清楚,但是,關於雙方的兵力對比,以及大勢走向,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
當時,明軍雖然號稱四十萬大軍,其實只有八萬多人,其中,宣府、大同、山西三鎮,各發精騎一萬,共約三萬人;延綏、寧夏、甘肅、固原四處,各發兵精騎六千,共約兩萬五千人;川廣、山陝、兩直,各發步騎兵五七千不等,共約兩萬人;浙江發善戰步兵四千;永順、保靖、石州各處土司兵,河東西土兵,數量二三千不等,共約七千人;然後,再加上兩萬朝鮮兵,海西女真葉赫部一萬人,一共十一萬。
然而,其中的精銳,也就是真正善戰的士卒卻只有兩萬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