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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稅:當時,由於士紳階層無須納糧,也不承擔徭役,很多平民百姓都願意將田地和人口寄名在那些士紳名下,以此來躲避賦稅,所以,戶部的收入日漸減少,入不敷出,而礦稅可以解決這一問題。在當時,商稅和礦稅基本上不存在,而大明朝的工商業正是快速發展的時候,因此,礦稅能解國家財政地燃眉之急。然而,那些新興的工商業主和礦主同時也是大地主,在朝堂上,他們有的是利益代表,那些人是迫切反對徵收礦稅和商稅的,這其間,以代表東南大商家集團的東林黨人反對得最為活躍,於是,李三才等人便借天人感應之說來反對萬曆皇帝徵收礦稅。對此,方從哲的應對很簡單,他雖然也反對徵收礦稅,在實際行動上,卻占到了萬曆皇帝一邊,因為他非常清楚,若是沒有礦稅,這國家的財政將更為糜爛。
正因為在許多地方都站在皇帝這一邊,方從哲在士林的聲望漸漸下降,他也被冠以為浙黨頭子,被某些激進的東林黨人斥為奸黨魁首。
於是,方從哲遭到了言官們層出不窮地彈劾。
為此,方從哲經常上書請辭,或是抱病在家,不出來理事,然而,因為他就居住在京城,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最後,還是不得不出來為萬曆皇帝頂缸,靠著他潤滑油般的本事,勉強維持著朝政運轉。
去年,建州女真崛起,攻占了撫順,那一年,也是黨爭最激烈的時候,方從哲的兒子牽涉到了一起殺人案中。
他的長子,大明尚寶局丞(萌官)方世鴻在狎妓的時候,引致妓女墮馬而死,敵對黨派的人以此為契機,手底下的言官紛紛出馬,指責方世鴻殺害妓女,而故意說是墮馬而亡。
面對朝議洶湧,萬曆皇帝怡然不懼,凡是針對方從哲的彈劾,皆是留中不發,而且特意下詔書,說是子罪不及父,何況,子無罪,力保方從哲,讓他繼續在首輔上留任。
方從哲這樣知情識趣地首輔,萬曆皇帝才捨不得罷免呢?去了一個方從哲,換了一個強項地首輔,他怎麼能悠哉悠哉地深居後宮呢?
當初,應葉向高之邀出來做事的方從哲怎麼也料不到自己會面臨著如此兇險地局面。要想保住權位,保住身家性命,他只能一條心跟著皇帝,站在皇帝這邊了!
至於,東林黨的葉向高為何要推舉浙黨的方從哲出來做官呢?其中,自然是有著原因的。
當時,沈一貫在位時組織的浙黨在攻倒東林黨李三才地鬥爭中獲得了勝利。從而使東林黨方面的形勢變得惡化起來,葉向高不得不以病為由離職。但是,交換的條件是讓大家都可以接受的,與大多數官員都有交情的在野人士方從哲出來主事。
那時,方從哲並沒有黨派歸屬。
最初,他也是準備維持中立的,然而。形勢的發展逼迫他不得不做出選擇,為了維護皇帝,他不得不站在了言官地對立面,不得不陷入了黨爭的漩渦,不得不利用黨人來維持基本地統治權。
黨派之爭已經讓方從哲焦頭爛額了。去年建州女真崛起,今年楊率師遠征遼東,為了那十萬大軍的錢糧,方從哲更是絞盡了腦汁,大軍在外,耗費甚多,前段時間,他門下學生兵部給事中趙興邦便給楊發紅旗促戰,同時。方從哲也寫了封信給楊,要求他速戰速決。
就在他憂心前方戰事的時候,三年一度的大比又開始了,迫於壓力,會試的主考選擇了韓廣,殿試的主持他是不會讓出去了,按照慣例,也只有內閣首輔才有資格主持殿試。
方從哲一邊照本宣科地說著一些老生常談,一邊觀察著在座地各位考生。目光在侄子方文處時。他稍微停留了片刻。
方從哲自己的兒子都是些紈絝子弟,方家的一乾子侄中。也只有這個方文看上去有出息,可惜,其人過傲,傲慢外露的人若在官場,從來就沒有什麼好下場啊!
像方文這樣性格的人,最好就在翰林院做一輩子地編修好了。
研習道德文章,這何嘗不是人生一大快事啊!
方從哲並沒有長篇大論地講個沒完,一方面他自己也經歷過殿試,曉得這些士子心裏面在想什麼,另外,他自己也的確是太累了,黨爭,遼事,地方災荒,事情繁多,算起來,一天只睡兩個時辰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
簡短地講了幾句之後,方從哲命士子們靜坐等待,他轉身對一側的某個內侍小聲地說了兩句,那個內侍便奔了出去。
不一會,那內侍又出現在了大門外,他揮動手中的拂塵,尖聲喊道。
“太子駕到,諸位臣工,跪迎!”
楊瀾站起身,然後,跪在地上鋪著的蒲團上,他將頭埋得極低,雖然,事先已經有了這方面的準備,當他跪下去的時候,心情仍然有些怪異。下跪而已,只是一個形式,他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然而,心裡卻有著別的念頭,日後,若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成為站立地那人,永遠不向任何人下跪。
腳步聲在身邊響起,然後,位居前排的楊瀾瞧見了兩雙繡著金龍的黃色鞋子,一大,一小,它們徐徐從身側經過,上了大殿的台階,隨後,消失不見。
“起身吧!”
一個略微帶著沙啞的聲音說道,於是,眾人按照當初禮儀官教過的程序,齊聲喊道。
“謝太子賜座,太子千歲,千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