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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平堡外的上空終於響起了悽厲的牛角號聲。那長長的聲音把大戰前的緊張氣氛渲染得帶著幾絲恐懼和傷感。小山上開始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騎兵隊伍,象小蟲在蠕動,更象洪水漫過堤壩,帶起一圈圈蕩漾的波浪,向四周曼延開去。
“不要慌,他們沒有炮了,優勢在我們手!把手榴彈都搬到堞口下,手裡拿著幾個擰開蓋的手榴彈等著他們,等他們爬到雲梯的一半再扔!操炮的別急,等他們逃跑時再開跑,往他聚堆的地方轟,一炮頂十炮!”羅一貫的毛病就是心太細,嘴也太碎,士兵都管他叫老婆婆,也有的叫他碎嘴子。就是要飯打的那個幾塊小竹板。可士兵們卻都十分敬重他,因為他最愛兵,平時一直和士兵在一起吃住;而且打起仗來有股子狠勁兒,瀋陽大潰退時,他帶人殿後,肩上中了敵酋一箭,他一咬牙就把箭拔了出來,然後彎弓搭箭,硬是把那枚箭射進了那敵酋的面門上。
士兵們把一箱箱的手榴彈都搬到了城牆的垛子口處,把弓箭和箭壺都擺在了身邊,然後坐在那裡等著羅一貫的號令。
看著過道上堆滿了的石頭和滾木,羅一貫笑了:“挨揍的傢伙找上門了,大家可得賣賣力氣,別讓人家說咱們小摳!”
士兵們都無聲地笑了,臉上繃緊的皮膚也鬆開了。現在大家都很緊張,三千對六萬人啊,太懸殊了,能不緊張嗎?
但誰也沒說什麼,將士們都在默默地盯著那越來越進、潮水般撲來的敵人,緊捏刀槍的手,都在微微地顫抖,但臉上,卻都像刀刻石雕一樣,沒有任何表情!
第二卷 鐵馬冰河 第十七章 浴血西平(六)
努爾哈赤怒火衝天地帶著鐵騎撲到西平堡前,他卻一下子愣住了。小城沒半點燈火,沒一絲聲音,那麼安謐,那麼靜寂,這讓他心裡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是早有準備的胸有成竹?還是不知我們到來的麻痹大意?平洋橋已經殺得天昏地暗了,他們能不知道我們來了嗎?
“大汗,是不是有埋伏啊?”扈爾漢低聲說。
“別管他,架雲梯,攻城!注意,既然他們無聲息,我們也別弄出什麼動靜,先登上城頭再說!”
士兵下了馬,抬著十幾架雲梯無聲地隱入了暗夜。
片刻,扈爾漢興奮地跑過來,低聲說:“都睡死了,咱們的雲梯都架上了,人都開始朝上爬了,您聽,還沒動靜……”
他的話還沒說完,轟轟轟,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傳來,火光中,清晰可見那十幾架雲梯在硝煙烈火里扭動著,蹦跳著,斷裂著,飛升著……
幾百名攀登城牆的勇士的血肉碎塊,揚撒在城頭的大地上。攻城的潮水洶湧地卷回來。馬聚堆,人擁擠,都尋找著最安全的撤退的路線。
轟轟轟!炮彈攜帶著碎鐵渣子在人群里橫飛,潰軍人哭馬嘶,亂成一團。直到跑回了原隊,紛亂的人群才漸漸地安靜下來。
“媽的,放箭!炸城牆!”扈爾漢氣急敗壞地吼叫起來。
瞬間一片尖利的刺耳嘯叫高速往雲霄里鑽去,隨即又被馬蹄聲淹去,戰場上空出現了黑壓壓的一塊急速移動的黑雲,向城牆的方向鋪天蓋地地射去。
一隊士兵在箭雲的掩護下,夾著炸藥包飛身向城頭撲去。
轟轟轟,炸藥包響了,但不是在城牆邊,而是在離城牆十幾丈外被手榴彈給引爆了。
鏖戰了兩晝夜,西平堡依然在炮火硝煙里屹立著,城外已經橫七豎八堆滿了建州女真的屍體,護城河裡,已經被血水染紅了……
但羅一貫知道,西平堡已經到最後的關頭了,城牆被女真士兵衝撞得到處是洞,士兵傷亡過半,剩下的士兵也都人困馬乏,站在那裡就能睡下。手榴彈已經所剩無幾,現在只能是用百姓獻出的破被裹著炸藥往下扔了。
幸虧城裡的百姓沒撤,現在使的炸藥都是百姓臨時趕製出來的,為了殺敵,百姓還用黃泥團成球,裡面裝上火藥和碎石,到時候點著藥捻,那泥球團團飛轉,往敵人群里扎,一炸就是一大片。
羅一貫含著眼淚對副將黑雲鶴說:“老黑,你帶人保護鄉親們衝出去吧,西平堡守不住了,我是主將,我留下,與西平堡共存亡吧!”
黑雲鶴看看衣衫破碎,眼睛血紅的士兵和老鄉,搖搖頭說:“老羅,別說那話了!你看看外面的陣式,我們還能沖得出去嗎?再說,咱們的將士肯在這時離開你嗎?”
“西平堡沒有孬種,我們都留下,與西平堡共存亡!”士兵們和守城的百姓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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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萬鐵騎竟被一個小小的西平堡拖住了,努爾哈赤已經像頭被激怒的豹子,在大帳里不停地轉著圈,扈爾漢悄悄進來,對他低聲說:“剛才統計了一下,死了三千人,傷了兩千,損失太大了!”
“上,繼續上,炸開堡子者,賞銀千兩!”努爾哈赤狂喊起來,他從來都信奉金錢的力量。
重賞之下勇夫倍增,一批一批悍不畏死的英雄沖了上去,在箭雲的掩護下,到第二天子夜,竟真的有幾名士兵把炸藥送到了城牆下。
轟轟轟!嘩拉拉!城牆終於被炸塌了三丈多長的一個口子。
“上馬,後金的勇士們沖啊!”扈爾漢興奮地躍上馬,帶頭向那撕開的口子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