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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台那邊,連長依然用他的冰冷得好似鋼鐵般的堅硬言語,沉聲回道:“廖佑銘,你必須明白:歷史永遠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戰場之上從來就沒有什麼卑鄙與無恥,只有成王敗寇!
你們真的很幼稚;你們真的很差!儘管你們受不了,但4連、5連的人比你們更幼稚;更差勁!差得拖了我們的後腿,最後成了我們的累贅!
雖然你們都很差,都很蠢,其實這都怪不能怪你們。有些事,有些東西,你們不懂,也不能懂……懂了更不能做!
但為了自己,為了大家,更為了更多的人,你們必須挺起平生最大的勇氣與決心去把一些能做的做了,並且堅定,堅決的做下去。
只有這樣你們才會變得更優秀,更強,更令人敵人感到恐懼;不會辜負祖國和人民對你們的重託;辜負已經去了的戰友們的付出。你明白嗎?”
霎時,我腦子裡恍若再打過了一記驚雷,轟然間將我心底里所有的驕傲與自矜,一切的思想桎梏與壓抑的條例,紀律仿佛都被打了個粉碎。我終於明白我們錯在了哪裡,為什麼把仗打成了這樣;怎樣去正確的回答老甘深深的自責。但知道了又怎樣?對於一個兵,我們唯有痛苦,不甘,無能為力。
因為能解決這根本問題的答案,是共和國軍人根本就不能觸動,更不能提,想都不敢想到的那句話……
雖然這句話早透進每個真正中國人驕傲的骨子裡;蘊育著每個真正中國軍人心底里所有的豪氣干雲,但它早已經在我們遙遠的記憶中不甘的離去太久了……
比起我們塵封於歷史中的先祖,我們就是不孝的子孫,窩囊的後輩,令人恥辱的繼承者。我們沒有說這句話的底氣,沒有照這句話作的勇氣,因為如果我們那樣說了,那樣做了,就是對自己的信仰,對這身軍裝,對光榮的八一軍旗的決裂與背叛!
我不能,我不甘,我更不敢……因為做不了這句話,所以當戰爭來臨,對於我們一切的流血與犧牲便已經註定。我們能做的只有少流血,少犧牲,用最少的代價去贏得最多的勝利。僅此而已!
(PS:那句不是賣關子,我怕說出來被人CUT,因為講述者廖上將的身份實在是太高。直白了肯定被上面的給‘河蟹’,我得小心……給個提示吧:這一句可以是漢武帝的那話:“寇XX,我亦XX!”;也可以作陳湯的那句:“犯我大漢天威者XXXX!”——知道是什麼了吧?不知道就TM不算中國人!這幾段爽了之後也算是給後面打基調。我的書里肯定會有滅日屠美,但一定不會發傻用PLA或法理上的‘中國人’。大家放心!)
蹲在塹壕里的我頓若失去了渾身力道似的一屁股癱坐倒地,全身劇烈抽搐,兩眼滾著淚,哽咽道:“連長……我明白了……我明白……”
連長淡淡著首肯道:“明白就好。只有你們明白了,作下去,這樣你們才能變得更強。這樣你們才多有些機會活著回去……”
我流著淚重重的點頭道:“明白……”
旋即,囑咐道:“小彭,打開861,保持通訊暢通!”
彭勝軍聞言,詫異著飛快拿下耳機瞪大了眼睛看向我;兄弟們聞言,同樣瞪大了錯愕詫異的雙眼,皆一動不動看向我;默默流淚的悲戚中,滿是委屈、憤恨……我無言以對!
地面上炮聲轟鳴,戰壕里卻落針可聞。悲戚的氣氛,凝固得仿佛人都快要窒息了似的。見眾人再沒了動靜,放下心的我無言垂淚艱難爬回了自己的哨位。那短短戰壕里的十數米,仿佛像走了一個世紀一般漫長。我的雙眼早已模糊,看不清……
真正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更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我們只有將以自己最大的哀痛沉緬於世間莫大的哀痛之上,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去面對這冷酷的世界,殘酷的戰場,我們才有可能活下去,使我們變得更強。
只有活下去,變得更強,我們才會有希望去贏得勝利,贏得犧牲的價值,乃至於讓這的悲劇別再發生。
不管踏著敵人的屍骨鋪就的道路前行,還是踏著自己同志與敵人的屍骨共同鋪就的道路前行,我們都必須朝著勝利的方向前進。因為太重的大義與冠冕堂皇,太多的私情與個人考量已經逼得我們已經沒法再回頭了……對不起4、5連的兄弟們!
經過猛烈炮火中激烈的思想掙扎與對抗,我與六連的戰友們終於在經歷痛苦彷徨之後重新勉強振作起來。當我爬回就位,尚未來得及努力擦乾眼淚,彭勝軍的一聲慘烈的哀號便再次生生撕扯著我的心。我早已被一股股莫可名狀的悲愴捅得千瘡百孔的內心終於碎裂了——
“三排長,郝副班長他們衝出了陣地!”
幾乎就在同時,我幾乎沒絲毫遲疑回了句:“全體都有,執行……最終解決方案!”
所有攤坐在地的默默抽泣的戰友們,皆豁然而起,匍於壕溝旁的土坎邊。那怕頂著沖天的炮火,冒生命的危險,隔著厚重的濃煙,我們只想抓緊時間再多看4、5連的戰友們最後一眼;哪怕這根本就是象徵性的一眼,涓涓不絕的淚水再度化作了滂沱暴雨!
9.19,22:25分,無名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