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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找不到什麼詞眼能來形容那次慘烈急促,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交火了。不過短短15分鐘,創了世界紀錄的慘烈炮戰都能熬出來,6個月鏖戰血火里都能爬出來,幾乎沒丟過一個人的6連3排就就這麼快沒了!這都是我的兵,基本全是我廖佑銘一手拉扯大第一波的新兵啊!
我的淚早已干,密集槍聲響作了一團。火星在幽暗的夜色中迸射跳躍,密集的子彈如傾盆暴雨,鋪天蓋地向著敵我雙方席捲而來。帶著火一般熾烈罡風的彈雨、彈片,四射橫飛驟然填滿了整個戰場的空間,驚悚戰慄著每一絲的灼熱空氣。如剽風般凌厲的子彈與彈片,帶動著人的神經,更帶動著人的肢體,瞬間把中者生生打進阿鼻地獄。勿需瞄準,幾乎每一蓬鋼雨都總能尋得個幸者或而不幸者的生命,令世間最嬌艷花朵在蓬蓬鋼雨里,肆意揮灑生命的精華,競相綻放出來,祭獻於死神的餐桌之上。
在敵人如怒海狂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用人命開路,用屍體作盾牌的瘋狂攻勢中,我們能作的只有誓死反擊!在鐵火交織的驚濤駭浪里奮力掙扎;在生死急促交替的輪迴里竭力廝殺;所有精妙的指揮,高明算計,甚至於本能閃避都失去了意義,在這槍對槍,人對人,面對面的戰場,有的只有你死我活的殘烈殺戮!我們能作的只有殺與被殺,機械的瞄準,機械的扣動扳機,機械的換彈匣,機械的投彈乃至於機械的倒下!所有經歷者的畢生生命與精力仿佛都被禁錮在這短短的一段驚心動魄里,只有個中的經歷者才能真正品味到那生死交集,人命如草芥的恐怖可畏。然而就便死戰,6六連可從來就不是什麼人見人愛的滾刀肉,而是每個敵人為之膽寒的夢魘!
他叫何勇毅,紅1團6連8班老兵。不過1年零6個月的他那時已經是8班剩下最後的老兵了。想起他,耳邊總縈繞著的是他的吉他,他的歌聲,《十五的月亮》、《軍港的夜》、《阿拉木汗》、《兒行千里》……那是每個經歷貓耳洞煉獄的6連老兵難以磨滅的記憶!
9.204:07分,8班代何勇毅身被數彈,生命垂危,猶自奮戰不息,投出隨身最後枚77手雷,殺傷2人,復被數十彈,壯烈!
他叫耿勁,紅1團六連7班新兵。軍齡9個月。三排忠厚老實,沉默寡言的6‘膽小鬼’。初戰之日,六連唯一個被自己兄弟的炮嚇尿了褲子的窩囊廢。總飽受著老鄧的威嚇與混蛋的惡搞,逆來順受,唯唯諾諾。但他偏卻是痛苦難熬6月對峙鏖戰的貓耳洞生涯里,最值得三排兄弟們信賴的哨兵。
9.204:8分,7班副機槍手耿勁遭遇敵RPG火箭彈轟擊,壯烈身隕。在他射擊位100米外留下了不少於50具鮮活的生命。瘋狂衝來的敵人至死也未衝進他防禦正面內百米。哪怕是一具完整的屍體!
他叫張妙生,紅1團6連9班老兵。軍齡2年。黨齡1年。心思活絡的他一直都是庭鋒的左膀右臂。他帥氣英武,畫得了一幅好畫,寫得了手好字,更有著不錯的文筆。不知有多少1師的女兵都暗自慕戀著即將入了昆明陸校深造的他。戰地上,貓耳洞裡,戎馬倥傯間,他的張張素描,幅幅提字,更成了每個紅1團6連兄弟們不可磨滅的印記!
9.204:9分,9班副張妙生遭遇敵數支HCB12.7mm高平機槍持續長點,亂石掩體穿作了馬蜂窩猶自奮戰不息,持續以56步突精準猛烈火力射殺來敵。壯烈!
他叫李貴友,紅1團6連7班老兵。共青團員。軍齡1年6個月。憨厚樸質,性情開朗的他,有著農家子弟固有一切優秀品質。黝黑的面龐,陽光般的微笑,長滿老繭的老手,樂觀豁達的品格。勤勞儉樸任勞任怨,還是6連屈指可數沒得嗜好菸酒的好戰士。能讓雙親住上套亮堂點的瓦房,這是他那時憑生最大的企望。
9.204:10分,7班戰士李貴友遭遇敵KПBT14.5mm高射機槍持續掃射壓制,依然頑強抵抗,以一支火箭筒敲掉敵機槍火力點3處,一支56突步斃傷敵人數十,壯烈!
他叫石建功,紅1團6連8班新兵。軍齡9個月。當兵前的社會流氓,當兵後六連的開心果兼倒霉鬼。性格外向,樂觀開朗的他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霉運’。棋牌和侃大山是那煉獄似的6個月苦痛生涯中我們唯一的娛樂。想起他,總忘不了的是老逢賭必輸的他,被頭頂上小山似的數頂GK80頭盔壓彎了脖子的憤恨屈辱;還有那段段惹得指導員咆哮,引來群狼獸嗥的葷段子。那是貓耳洞裡,每個六連的老兵們唯一彌足珍惜的快樂回憶。部隊就是個大熔爐,是六連成就了他,但也有他成就了英雄的硬六連。
9.204:11分,傷亡慘重的三排防禦線支離破碎,眼見敵人越來越近,石建功臨危不懼,掏出埋沒在他掩身處地下的我66式反步兵地雷,斃傷敵人十數,但亦同樣淹沒於敵人密集的槍榴彈、手榴彈里。壯烈!
他叫錢文燦,6連7班新兵,六連最孬兵~兵?能打到現在的哪裡會是個孬兵!?是的,他是孬兵!一個入伍才9個月兵,仍然時不是想家,時不時想著媽媽。苦點,痛點,就忍不住抹眼淚的兵怎能不是個孬兵!?但哪怕這般又如何?6連是最優秀的!最拔尖的!哪怕就是一個小兵,一個孬兵也同樣如此!
9.204:12分,敵人付出百餘人慘重傷亡踏破我面前雷區,三排防禦線破裂!
“手雷!”我大吼一聲,隨之我三排剩餘11人連同老甘一齊投出最後枚手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