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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逆我者亡 下
馬士英冷笑一聲,道:“史可法老兒實在是太幼稚了,以為憑藉著左良玉的烏合之眾便能將吳三桂的四十萬大軍擊敗。哼,簡直是痴人說夢!如我所料不錯,左良玉雖是號稱擁有六十餘萬人馬,但能真正衝殺戰場的頂多也就十餘萬而已。而吳三桂則不同,每一名軍卒都是實實在在的能征慣戰之輩,現如今他兵如雲,將如海,水陸大軍並盛,這樣的無敵雄獅怎是左良玉之輩所能抗衡的!真是笑話!” 馬順定道:“可現如今吳三桂在南京城所擁有的兵力不過十萬之數,如果左良玉突然率大軍發動偷襲,恐怕縱使吳三桂也守不住吧!” 馬士英瞥了兒子一眼,道:“你難道忘記當年滿清皇太極發動的強攻山海關一戰?當時吳三桂守軍才八萬之數,而皇太極則擁有近二十萬大軍。可是結果怎麼樣,吳三桂只用了短短三天,便讓滿清大軍傷亡了一半還多,由此就可以想見吳三桂手下士卒戰鬥力是多麼強悍了。而今他坐擁十萬精兵駐紮南京城,就算左良玉全軍出動,也難以將其撼動分毫。更何況他還另有三十萬水陸大軍在外,左良玉的結局只有敗亡一途!” 馬順定見父親分析的十分透徹,邊想邊不住點頭,忽然他抬起頭疑惑的問道:“父親,既是您料定左良玉、史可法之輩成不了事,那為何還答應史可法與他一齊起事呢?” 馬士英得意的笑了笑,緩緩的道:“為父如果不答應史可法,怎能如此順利便拿到這本名冊?”說罷晃了晃手中的那本名冊,接著道:“既然史可法、左良玉之輩註定要面臨敗亡之局,那為父何必和他們攪合在一起!因此直接給他們來個順水推舟,這本名冊就將作為為父的見面禮呈獻給薊王吳三桂。他看後必定大悅,就算不給為父加官進爵,也能保住目前的地位,如此何樂而不為?”說罷不住冷笑。 馬順定不由伸出大拇指贊道:“父親您這一手實在是高明,既蒙蔽了史可法又討好了吳三桂,可謂是兩全其美!” 馬士英接著教訓兒子道:“知道為父為何一直眼看著其他官員排隊等候吳三桂的召見而沒有跟風麼?道理就在這本名冊上。為父不是不想去,而是一直苦於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作為見面禮。而今為父不去則已,去了就要讓吳三桂感覺到為父的作用。只有這樣方能讓他牢記為父的好處,如此便可始終立於不敗之地!明白麼?” 馬順定連忙躬身道:“孩兒受教了!”接著又問道:“父親,您是準備立即前去麼?否則一到了天黑,吳三桂可從不納客啊!” 馬士英傲然道:“你懂什麼,為父乾的就是能人所不能之事!況且白日裡皇宮門前聚集的各色人等太多,哪能適合做這種事!到了晚上為父將這本名冊偷偷的呈獻給吳三桂,諒他見到後不會不接見為父!”接著吩咐道:“為了以防吳三桂將這本名冊留在身邊,你趕緊照著抄述一遍。今晚為父就帶著副本去,至於這個原本,為了防止史可法生疑,明日為父還要還給他。快去辦吧!” 馬順定忙去找書本紙筆準備抄寫。 三桂一邊聽著馬士英的詳細敘述一邊借著燈光將名冊上面的人名挨個看了一遍,隨後輕輕的放在桌上。 直到馬士英終於講完之後,三桂的臉上依然是平靜如常,看不出絲毫驚異、憤怒的意思,不禁令馬士英大失所望。他原本以為三桂聽完之後必定會勃然大怒,爾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大加褒獎,沒想到三桂一點也不為所動。 三桂嘆了口氣,緩緩道:“沒想到竟然有這麼多人反對本王,難道本王有很多事都做錯了?”隨後轉頭對馬士英問道:“馬總督如何看待此事?” 馬士英忙躬起身,義正詞嚴的道:“薊王乃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沒有薊王便沒有如今的大明江山。可史可法、左良玉之輩卻非要逆天而行,不顧天下人的意願而密謀對薊王不軌。對如此亂臣賊子當人人得而誅之,絕不能心慈手軟!否則國法不容,天理不容!” 三桂苦笑道:“本王會是大明的中流砥柱?可為何名冊上還有這麼多人要反對本王?” 馬士英忙道:“這些人都是受了史可法的蠱惑,只要將為首之人繩之以法,其他人自然都會明白!” 三桂苦惱的道:“可是這名冊就如同是鐵證一般,只將史可法等為首之人繩之以法,那其餘人日後再鬧事該怎辦才好?” 馬士英見三桂一再的逼問自己,想了想後咬牙道:“那乾脆就將所有一干人等統統問斬,如此將天下太平!” 三桂皺眉道:“統統問斬?那豈不是太殘忍了?本王一向以仁義著稱,怎能下此毒手?況且上天有好生之德,本王怎能逆天而行呢?” 這句話登時令馬士英語塞,他沒想到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當下衝著三桂尷尬的笑了笑。 三桂接著道:“馬總督此事幹得極為漂亮,本王會銘記在心!” 馬士英聞言心裡立時樂開了花,忙躬身道:“薊王休要謬讚,這都是老臣應該做得。” 三桂又道:“本王想交給馬總督一個差事,不知能否應允?” 馬士英雖不知究竟是何差事,但情知不答應也得答應,連忙痛快的答道:“薊王只管吩咐,老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三桂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接著道:“那史可法既然主動找馬總督商議此事,想必你必然對他的部署及黨羽十分了解。因此本王想讓你來具體負責此事的處理,你看如何?” 馬士英聽了眉頭一皺,心知這可是一項得罪人的活。但當此時刻只能咬著牙上了,當下點頭道:“多謝薊王信任,老臣任憑薊王差遣!”接著問道:“敢問老臣該於何時動手捉拿各路欽犯?” 三桂答道:“不急,到時本王會派人去通稟你,並派去兵馬前去協助你一同抓捕兇犯。你看派五萬人隨你前去如何?” 馬士英連忙擺手道:“太多了,太多了,五百人便足矣!” 三桂搖頭道:“哎,五百人哪裡能夠!就是五萬人也不嫌多啊!你想想,光是這份名冊上牽連的恐怕就要數萬人,更何況還有朱由崧、史可法等一干人犯!” 馬士英聞言不解的問道:“薊王,您的意思是連福王也要……?” 三桂點頭道:“當然,他是禍根,如果沒有他的存在,史可法等人也不會如此的活躍。除了他之外,包括史可法在內,凡是你所知道的,以及這名冊上面有了的,統統給本王誅掉九族。既然以前本王已經給過他們足夠的機會了,可惜他們沒有抓住,那就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你就給本王徹底絕了這股禍患!”說到這裡雙目中殺機大盛。 馬士英聽了卻是頭皮一陣發麻,同時渾身冰涼徹骨。太可怕了,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有幾萬人丟掉性命?沒想到自己這一份小小的見面禮竟然會牽扯到這麼多人的性命!馬士英不禁暗暗後悔,這次真不該前來。同時也為三桂的心狠手辣、冷血無情而驚懼,方才他還口口聲聲說自己以仁義著稱,又說什麼上天有好生之德,自己還真就相信了。可轉眼之間他便突然一個變臉,立時便要有幾萬顆人頭落地。想到此處,馬士英呆在當場,出了一身冷汗,內衣濕漉漉的裹在身上。 三桂見了馬士英這副神態心知他受到了驚嚇,便故意沉著臉冷然問道:“怎麼,馬總督如此態度,敢是對本王的提議心中不滿麼?” 馬士英猛然驚醒過來,見到三桂不善的眼神,立時道:“不,老臣十分贊同薊王的決定,並願意竭盡所能為薊王效命!”同時眼珠滴溜溜亂轉,心中暗自叫苦,這下自己可成了全天下痛恨的對象了。 三桂嗯了一聲,隨後看了看他的眼神便隨口問道:“馬總督是不是心中還有什麼事情對本王隱瞞?” 馬士英又一驚,忙躬身道:“老臣對薊王的一顆忠心可昭日月,絕沒有半分敢隱瞞薊王之事!” 三桂冷冷的哼了一聲,繼續問道:“哦?果真如此麼?” 馬士英憑著自己多年的官場經驗,料到三桂這是在用言語詐自己,當下硬著頭皮道:“千真萬確!” 三桂站起身走了兩步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動聲色的盯著馬士英。而馬士英面對這種灼灼的目光不由心如鹿撞,戰戰兢兢,如坐針氈。 三桂突然很隨意淡然的問了一句:“馬總督,既然你沒有半點對本王隱瞞之處,那茯苓首烏丸究竟是怎麼回事?” 馬士英聽了立時失聲驚呼:“什麼?茯苓首烏丸!” 三桂冷冷道:“不錯,聽說你總共熬製了八十顆茯苓首烏丸,其中四十顆進貢給了先帝,還留有四十顆自己享用。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馬士英一張老臉陣紅陣白,身上的冷汗再度冒起。同時一顆心跌落到極點,心道完了,沒想到薊王竟然連自己這麼隱秘之事都弄得一清二楚,其餘的什麼事他還不清楚?這下自己可完全暴露在了薊王眼前,想起自己曾經幹過的那些隱秘之事如今恐怕都已掌握在薊王手中,馬士英不由的面色逐漸轉為蒼白。當下他再也顧不得絲毫尊嚴,連忙站起身跪倒在地,雙膝挪動著來到三桂身前,顫抖著聲音道:“老臣知罪,請薊王饒恕老臣。那茯苓首烏丸還剩餘三十一顆,都藏在老夫家中。明日一早老夫就親自獻給薊王,還望薊王開恩饒恕老臣!”說完竟嗚嗚痛哭起來,眼淚鼻涕竟流到了三桂的靴子上。馬士英不顧臉面,忙撅起屁股趴在地上伸手用衣袖仔細的將三桂靴子上面的鼻涕眼淚擦淨。 三桂厭惡的收回了雙腳,他心知馬士英以前定然幹過很多傷天害理之事,否則以他的城府及老奸巨猾絕不可能像此刻般六神無主。當下三桂將計就計,緩緩道:“起來吧,你曾經幹過的那些事本王就暫不追究,那茯苓首烏丸本王也並不急要。你回去之後只需把方才本王吩咐你的那件事做好便可,否則嘛,哼哼……” 馬士英忙斬釘截鐵的道:“薊王放心,老臣這次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把此事辦好。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之人!” 三桂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揮手命馬士英退了出去。對付這樣的小人,就要以這種恩威並重的法子治他。 待馬士英狼狽的走後,三桂站起身走出房門,望著天上的夜空,心中百感交集。自己做出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呢?一次性殺掉這麼多無辜的人是否合適?天下人將怎麼看自己?這些都是困擾三桂的疑問。他清了清雜亂的頭腦,看著天上的繁星點點,緩緩閉上了雙目凝神冥想。 良久,三桂睜開了雙目,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哼,管他呢!人生如棋,自己只管將他們的性命與這天空上的繁星一樣,只當作棋盤上的棋子便可,何必去計較那麼多。眼前的這種局面就是要做到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只有如此方能更利於自己今後操控時局,掌握天下,為日後取代鍾毓帝掃除一切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