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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連長一聽,挺高興,拍拍他的肩膀,說:“你知道游擊隊埋雷的地方有什麼記號?”
牛犢說:“有記號,我記不得了,可是能認出來。”
敵人連長樂了:“好好,你給我們帶路,不虧你,帶路給錢。喂,你知道哪裡有糧食?”
牛犢說:“外頭溝邊靠左首往右拐,埋了兩石來的糧食。
你不信我指給你看。”
敵人連長往出一走,傳令兵跟了兩三個。他走到溝邊。牛犢說:“你看,你看,”指著溝坡。敵人連長伸長脖子朝山坡看,牛犢猛地抱住他,喊:“老子不活了,你陪我走!”兩個人呼嚕嚕滾下溝。敵人連長連摔帶怕,有八分迷糊;牛犢爬起來用石頭搗碎他的腦袋,把敵人腰裡的“白朗寧”手槍抽出來往自己腰裡一別,順溝鑽進去,爬上一座高山。
敵人連長的傳令兵,朝溝里啪啦啪啦的一陣好打。
牛犢上了山,歇了歇,只覺得各節骨都痛,可是他還站起來向對面山上的敵人喊:“繳槍不殺,不繳槍叫你回老家!”
敵人一邊射擊一邊追趕,牛犢放開腿猛跑。牛犢在高山峻岭上行走如飛。敵人氣得肚子咕咕叫,乾瞪眼沒奈何。
李玉山聽罷,兩手一拍,喊:“牛犢,真行!我要把你的英雄事跡報告給邊區政府林主席!”
牛犢說:“這還不算,敵人追,我就跑,敵人不追,我就唱:‘騎白馬,掛洋槍,三哥哥跟了共產黨,有心回家看姑娘呼兒咳呀,打老蔣就顧不上。’”
二
周大勇他們那個縱隊,從九里山出發以後的第二個通夜行軍完了。命令一道一道地傳下來:“再向敵人前面插!”
天明了,糾纏戰士們的瞌睡勁過去了,部隊行列中,歌聲、笑聲、談話聲又起來了。
太陽上了東邊山線的時光,突然,前面傳來了機槍聲:
“叭!叭叭!叭叭叭!”機槍像是信號一樣,接著就是稠密的槍炮聲跟爆炸聲。
戰士們都伸長耳朵聽。他們想憑經驗判斷發出槍聲的地方好遠,戰鬥規模好大。
周大勇知道,這是自己縱隊在前邊伏擊的部隊又撈住敵人了。他回頭看看戰士們,他們像他一樣,臉上有快進入戰鬥前的緊張、興奮勁兒。
大約過了半點鐘,前邊又傳來劇烈的爆炸聲;過一會,又傳來戰鬥結束以後常有的那稀稀疏疏的槍聲。
人流向前流去,這小川道像爆發了山洪一樣。人流中的戰馬,高大的馱炮騾子,就像在急流中浮游似的。
晌午,部隊又拐入永坪鎮以東的小山溝前進。這些山溝可真偏僻,連一個老百姓的影兒也瞧不見。這山溝也挺安靜:
溝渠中,小溪水悄悄地流著;陣陣暖洋洋的風,搖著河槽的楊柳梢。抬頭看,幾天來第一次露臉的太陽把連綿起伏的山頭,染得紅艷艷的。
突然陣陣的風,捲來了歌聲。戰士們奇怪地朝四面瞭望,什麼也看不見,可是歌聲越來越近。
西邊山上有人拉開嗓子唱:
一道山來一道道川,
山連山來川連川喲!
東邊山上有人接上唱:
清朗朗的流水綠漾漾的山,
陝北有數不清的米糧川喲!
“誰這樣高興?”戰士們正驚奇地張望,興奮地議論著,兩邊山上的人又一哇聲地唱起來:
正月裡來是新年,
陝北出了個劉志丹。
劉志丹來是清官,
他帶上隊伍上橫山,
一心要共產。
二月裡來刮春風。
江西上來毛澤東。
毛澤東來勢力眾,
他坐上飛機在空中,
後帶百萬兵。
戰士們都讓歌聲吸住了。他們邊走邊喊:“唱得好!再來一個!”
轉眼間,很多人從兩邊山坡上跑著,跳著,唱著,吼喊著,打著唿哨下來了。他們擁擠在行進著的大隊人馬兩旁。戰士們這才看清:他們是游擊隊隊員。這些隊員,有老漢,有婦女,可是多半是二十來歲的精壯小伙子。年青的婦女們,腰裡別著手榴彈,手裡拿著帶有紅綢子的大馬刀。那些年青的小伙子們,頭上包著“羊肚毛巾”,腰裡纏著子彈帶。他們有的背著繳獲國民黨匪軍的“中正式”步槍,有的還背著美國造的衝鋒鎗。那些年老的人,腰裡掛著盒子槍,看樣子都是游擊隊的負責人。興許,他們在年青的時候,都是劉志丹同志領導下的身經百戰的紅軍戰士呢!
婦女們,羞搭搭地向戰士們喊:“你們穿上了鞋嗎?吃到了糧食嗎?那都是我們動員的。看,看,就是揚起頭一股勁走,也不說一句感謝的話!”年青的游擊隊員們七嘴八舌地向戰士們喊:“笑什麼?小瞧我們嗎?我們繳獲了很多大炮、水機關。大炮的筒筒有碗口粗!”
戰士們高興地喊:“祝你們勝利!陝甘寧邊區人民萬歲!”
游擊隊員亂鬨鬨地拍巴掌,喊:
“主力軍萬歲!”
“我們配合起來打擊敵人!”
在這搖天動地的歡樂的喊聲中,一個人,豁開擁擠的游擊隊員,邊跑邊招手喊:“周大勇,你朝哪裡看呀!周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