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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氣憤地喊:“你,你直起腰把他背下去!”
通信員說:“政委!反正他——”李誠火啦:“反正什麼?直起腰把他背下去!”
趙勁團的部隊猛烈地攻擊敵人,一連奪下三個山頭。……
大炮吼叫,一陣比一陣猛烈,鋼鐵向敵人頭上傾倒。大炮聲把機關槍聲壓得簡直聽不出來。山脈搖晃著。敵人還擊的千百發炮彈嘯叫著划過天空,爆炸了,灰塵煙霧瀰漫,太陽昏暗無光。
陳旅長和楊政委把旅指揮所設在衛毅犧牲的山頭上。山炮陣地就在旅指揮所左邊一個山頭上。
山炮在猛烈地向敵人發射。炮筒每吐一發炮彈,炮身就往後一退又伸前去,噴發出火舌,雷也似的吼著。沉重的炮彈,遠遠地飛去,在敵人頭上撕扯空氣,恐怖地嘯叫。當部隊攻擊的時候,炮彈總在敵人陣地前沿爆炸;當部隊攻占敵人陣地的時候,炮火步步延伸,炮彈就在敵人陣地縱深爆炸;當敵人潰亂的時候,榴霰彈就在敵人頭上爆炸。
神勇的人民炮兵,受到戰士們衷心地感謝和稱讚。
這一天敵人真是急了,十多架美國造的飛機在戰士們頭上輪番不息地掃射、轟炸。飛機給山炮陣地上投了二百多顆炸彈。炮手們光著膀子,戴著草帽子。飛機掃射的子彈打穿了他們的帽子,但是他們還是“四千四”“四千五”地喊著距離,發射著炮彈。炮兵營的教導員在喊:“同志們,要快!要准!要猛!”
戰士們互相鼓勵:“猛摔呀!用杜魯門的炮彈
a杜魯門的走卒!”
土地被炸得發抖,鋼鐵碎片尖嘯著飛濺在空中;沙家店周圍幾十里的地區里都升騰著煙霧、火光。
抬頭四望,紅旗在煙火中忽隱忽現;四處都有激昂的衝鋒號聲;西北野戰軍的英雄們都在勇猛地向敵人攻擊。
戰鬥猛烈地進行的時候,彭德懷將軍一直站在沙家店北面五六里的一個山頭上。那裡是彭總的指揮所。
彭總左右站著野戰軍的幾位首長。他們周圍有避彈坑、掩體,交通壕里還有一,二十個野戰軍司令部的人員。指揮所左右的山頭上,還有總部警衛營的戰士們在那裡趴著。
電話鈴響著,人們來回走著。在這戰鬥激烈的時刻,彭總周圍形成又緊張又寧靜的氣氛。
彭總沉靜、嚴峻地站在那裡,觀察著,思索著。
一位首長,放下電話耳機,從塹壕里跳出來,站在彭總旁邊,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沙家店地區,說:“剛才,我和各縱隊聯繫了一下,一般地說進攻還順利。”
彭總提著望遠鏡,指著沙家店東邊,說:“東面!”又注意聽東面的槍炮聲。
那位站在彭總身邊的首長說:“東面也順利。”
彭總有時查看鋪在地上的地圖;有時,在專線電話上沉靜地和前邊的高級指揮員講話,聽取戰鬥進展的報告,下達命令。——他輕輕地在耳機中講話,但是他每一句話一傳出去,就像電閃雷鳴似地轟響在戰場之上。有時候,他用望遠鏡觀察著那些在主要陣地上向沙家店地區敵軍攻擊部隊的進展情形。有時候,他背著手聽沙家店東邊七八里地方傳來的炮聲。有時候,簡單輕鬆地嘲笑敵人幾句:“胡宗南這個志大才疏的飯桶,什麼都想要,什麼都捨不得,結果把一切都丟得精光!”他身邊的幾位首長都笑了。
突然九架飛機在前邊山頭上俯衝掃射了以後,從東邊繞過來了。
指揮所的一位首長說:“三號,飛機過來了。你站在這裡太顯著。”
彭總抬頭看了看那美造紅頭飛機,說:“他現在顧不上干涉我們!”他來回走了幾步,又說,“大概,駕駛員現在也讓胡宗南罵得昏頭昏腦。因為胡宗南這一刻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穩重地擺了一下手,笑影從他那鎮靜、自信,莊嚴的面容上閃過。
過午時分,一個電話員從塹壕里伸出頭報告:“三號,電話!”
彭總走過去,坐在塹壕邊,拿起電話耳機,聲音冷靜而剛毅地說:“我,三號。”
耳機中送出這樣的話:“三號!我,‘勇敢部’。東線回頭增援的一二三旅全部殲滅,活捉敵人旅長劉子奇……整個戰鬥進行了不到兩個小時。……”原來,我埋伏在沙家店和烏龍堡當間的那支部隊的指戰員,站在山頭上看著一二三旅從他們面前走過去以後,從北向南插下來,斬斷了一二三旅和劉戡率領的五個半旅的聯繫。然後,他們分為兩支:一支部隊阻擊住劉戡率領的部隊;一支部隊把一二三旅送到沙家店東邊七八里的地方——我軍伏擊圈——使一二三旅在已經望見鍾松率領的部隊的時候,全部被殲,無一漏網。
彭總輕輕地放下電話耳機,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臉上閃過人們很難察覺出來的興奮光輝。
他在專線電話上,向毛主席和周副主席報告了戰鬥進展的情況,又平靜地對旁邊一位同志說:“把這個消息通知各縱隊。”從他那莊嚴從容的臉色看,仿佛這個初步勝利,完全是意料中的。
過了個把鐘頭,情況突然變得緊張了。這緊張並不是說前邊的槍炮聲更猛烈了,不,槍炮聲一直就猛烈得像大風吼;這緊張只是從指揮所人員的舉動、臉色和眼神上表現出來的。彭總屹立在那裡,長久地用望遠鏡觀察著;一會有參謀向他報告:“三號,敵人在報話機上向胡宗南直喊:‘一○一,一○一,萬分危險……’”一會又有一個參謀報告:“三號!胡宗南直叫起名字臭罵鍾松,不准他突圍……”彭總說:“是咯,這位總指揮胡宗南,連軍事秘密也顧不得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