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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吉利人喜好兩截穿衣,上衣外套對襟剖開,以銅紐扣連接起來。頭上喜戴一頂黑色圓筒禮帽,出外走動駕著平穩的四輪馬車。當地有權勢的人喜歡戴著白色的燙成波浪形的假髮,住在石頭砌成的高大城堡里。他們在郊外的莊園裡,有著大批的奴僕為他們勞作,過著當地最奢華的生活,喝著一種紅色的酒,夜夜都要在輝煌的城堡里舉行盛大的舞會,他們在國家的政權里通過上議院發表自己的意見。不過這些人並不是英吉利最富裕的人,那些只是在下議院的暴發戶擁有多處工廠,僱傭的工人成千上萬,巨大的船隻運輸著他們的商品銷到世界各地,包括中國和倭國,也包括我們不曾知道的美洲大陸。保護這些船隻安全的是遍布世界各地的英國戰艦。”張際亮說完這翻話,從坐位上站了起來跪在殿中大聲說道:“皇上的英明,舉國共睹,小臣以卑微的身份憂心國家的大事,雖有逾越卻不敢不說,英吉利人以鴉片侵害我國,至炮艦到來之日已不遠也,小臣斗膽請皇上革新弊政,整飭吏治,重整科舉,改革八旗,方不至於等到覬覦我大清富饒的英人到來時,無可用之兵抵擋英人的堅船利炮。”
“住口,好個大膽的洋奴!吃了兩年洋奶,居然在這裡替洋主子說話。”鄧廷楨一邊喝道一邊憤怒的站了起來指著張際亮鼻尖。
劉寄沒有料到還算比較開明的鄧廷楨也如此動怒,他從坐位上站了起來,走到鄧廷楨身邊按下他的手臂。
屋中的氣氛頓時有些緊張起來,不待劉寄說話,張際亮哈哈笑了起來,他毫不畏懼的向鄧廷楨說道:“在下今天說這翻話不為求官,不為發財,只希望皇上能改革圖新,將可能到來的危難化為無形。這天下之大,非我等國民可以理解,非去過外國者可以理解,西洋諸國以及美洲諸國,國勢日強,其殖民地已經遍布世界,距離中國不遠的印度,古之唐僧曾經西去的國家已經被英吉利人變為其奴役的殖民地。中國關閉了南下的大門,出門一看東南蕞爾彈丸之國,已經盡被諸洋占領,連越南、暹羅、緬甸諸國都朝不保夕。今天說出這翻話,在下雖死已足也”說完張際亮將頭偏向一角,不言不語筆直的站在那裡,猶如挺立在山頂的岩松一般。
“好個張際亮,你在此妖言惑眾,擾亂朝廷。”鄧廷楨雙眉倒豎,鼻翼一張一合顯是已經氣極。
劉寄整天見著拍馬屁的,有時候都被迷惑的搞不清楚狀況了。今天遇見這硬骨頭,心裡倒也覺得新鮮。特別是這人所言,顯然已經超過國人的承受能力,連自己都不願輕易說出來,他倒是直言不諱。劉寄不好明顯的袒護張際亮,他喊了一聲:“來人!”
曹進喜連忙從僻靜處轉了出來,劉寄指著張際亮對曹進喜說道:“把張際亮給朕帶到東耳房,等朕忙完了,朕要親自盤問張際亮。”
張際亮倒也不敢向劉寄造次,躬身退出了殿中,隨曹進喜指派的太監去了東耳房。
鄧廷楨拂袖座回了椅子,臉上除了憤怒還多了一層凝思。
這段插曲讓殿中代表生員們覲見皇上的其他幾人越發有些拘束,大家都難堪的座在獨凳上一言不發。
劉寄清了清嗓子,向林鴻年說道:“勿村你被福州學政保舉到西洋求學,把你的際遇與朕講講。你們也不用懼怕鄧大人,他寬宏大量的人,怎麼會與你們這些學子計較。”說到這裡劉寄轉頭向著鄧廷楨問道:“維周你以為如何?”
鄧廷楨勉強笑了笑說道:“正當如此,下官也是脾氣急了些。”
風起雲湧 第六十八章歸國學子
林鴻年站起來向劉寄作了揖,又向鄧廷楨行了禮後方才說道:“學生觀西洋之法,重商輕義,見利忘本,道德淪落,風氣敗壞。.然西洋人技巧斐然,所造之鐘表早在前明便已傳入我中國。其房屋以石材為主牢固結實又能防火,蒸汽機以煤炭為燃料將水蒸發成氣,衝動鐵鑄部件,其力勝過牛馬百倍,而不用擔心生瘡害病。新近一個叫史蒂芬遜斯的人在多林克頓又造出了蒸汽機車,這是一種不吃草的鐵馬,沿著鋪在地上的鐵軌拖著千百牛車才能裝載的貨物,如同馬一樣奔跑在大地上。”
鄧廷楨又惱怒的站了起來,看到劉寄盯著他的目光,他又悻悻的座了下來。胸口起伏著,不知道在惱怒什麼?
林鴻年見到這幕,明白了皇上喜歡聽他們這些生員說實話,心中疑慮盡去,殿中其餘諸位生員也都活躍起來。
與絕大多數生員不同,裕謙是從湖北荊州知府任上外派到西洋學習的,而且是劉寄親自點名派遣出去的。裕謙當時心中頗有怨氣,不明白皇上為何要流放自己到西洋,他只當此去必不返回,將後事盡皆交待決然而去,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當然他不會知道是自己在歷史上的英明成就了他這次的出洋。
在林鴻年說完後他站了起來奏道:“奴才以為,皇上必定對英人有了防範之心,不然也不會派我等不遠萬里前去英吉利考察。當初奴才對皇上派遣奴才留洋,心存疑惑,至今方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國欲富強必效法英人,然祖宗規矩先皇立法不可輕廢,若廢之,輕則人心浮動,重則動盪四起,乃至內亂不止。只可徐徐圖之,先易後難,先上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