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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董承居然不領情,楊奉也有些不高興了,言辭之間也加重了語氣。
“再說,這聲名和聖上的安危比起,孰重孰輕?再說了,難道將軍寧願看著聖上又落於三賊手中受辱?”見董承沉吟不語,楊奉忙趁熱打鐵。
跪在一邊的徐晃動了動嘴,卻沒有說什麼。畢竟楊奉是他主公,當著別人的面,怎麼可以公然反對主公?
“既如此,一切就拜託楊將軍了,不過白波軍始終是賊,將軍萬要小心護得聖上周全。”面對選擇眼睜睜看著獻帝受苦還是救助於一向都不恥的賊軍,董承點頭答應了。
“哈哈,將軍放心!有我在,包管聖上無事!待救得聖上,我倆可是救駕的大功臣啊?”楊奉開心得仰天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對於求助於一支平時殺燒搶的賊軍,董承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就算退了西涼軍,會不會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但是眼下也只有這個法子了,就算白波軍再壞,總也不會比落到李傕那些無賴手裡更糟吧?
一連六天,弘農城的百姓都提心弔膽的,知道圍城的是李傕、郭汜這兩個大凶人,生怕城裡的官軍守不住,一個個都在家焚香禱告,祈求降下神跡以退敵軍。
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客棧的二樓,牆上不時掉下斑駁的黃土,在地上啪的一下形成一個黃色的圓點,濺點一小圈粉末。而這種“雅間”走上去喀吱作響的地板上全是這種一塊塊的圓形痕跡,榻上、桌上、几上總有一層淡淡的灰,那是城外十幾萬人走動揚起的灰塵又被常年的大風所吹造成的。
“小姐,好不突然走到這裡來了,我們不會再被抓回去吧?”一個素服打扮的小丫環怯生生的端著一個木盆,裡面裝的水也是晃蕩著一層灰幕。
榻上同樣一個粗布衣服裝束的女人盈盈站起身來,淡淡的秀眉,臉上未施粉黛——這兵荒馬亂的年頭加地帶還化妝,擔心遇不到色狼麼?
正是夫君早死,回到長安,結果父親又被王允所殺的蔡琰。
如雲的秀髮盤成一個標誌著已為人婦的雲髻,簡單的只插了一隻木釵——值錢的東西早就當掉了,這時候,身邊又沒一個能主事的男人,自然是只出不進,開銷象水一樣的嘩啦啦。
俏麗的容貌,苗條的身形不是一件粗布衣服可以擋得住的。束得緊緊的細腰、高聳的酥胸,筆直的長腿,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一賭氣就推人下水的黃毛丫頭,成熟的可以叫人犯罪。
“唉,但願吧,我只想回到老家圉縣去,怎麼就這麼難呢?難道我蔡琰天生就是一個剋死親人的硬命?”
蔡琰想著自己這生下來的十幾年,好象沒有幾年是開開心心的過的,唯一在洛陽呆了一生中最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有著親生姐妹一般的黃鶯兒相伴,又有個老是惹自己生氣的小子鬥嘴——可惜後來他從水裡上來後就沒贏過了。
然後結婚,成家。一年不到那飽讀詩書的夫君就因病過世了,娘家人又老是象對掃把星一樣的對自己,一氣之下自己回到長安,好不容易有了個落腳之處,又親眼看見自己父親被王允那個不講道理的老匹夫所殺……
晶瑩的淚珠兒一滴一滴落在木盆里的水中,表面上那浮著一層尤如一條灰色絲綢的沉澱物被淚水驚得象有了生命一樣四散逃開,形成一個又一個圓形窟窿。
“小姐,別難過了,現在袞州牧曹大人是您父親生前好友,肯定會照顧您的。您又漂亮,學問又好,將來一定會嫁……”那小丫環絮絮叨叨說著安慰蔡琰的話,也許是平時說人漂亮之後一定是要加一句嫁個好人家之類的習慣,一沒留意差點說順了嘴。
可是蔡琰天質聰穎,哪會聽不出?淚水頓時涌如更厲害了,任小丫頭手忙腳亂的勸了半天也沒用。
突然,整個城裡象瘋了一樣的大喊起來,樓下的百姓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急匆匆的亂跑一氣,到處是人撞人,不時夾著一隊隊長持長槍增援的官軍。
蔡琰一驚,用白如霜雪的小手抹了把眼淚,稍稍探出身子,卻看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小姐,我下樓去打聽下,您在房間裡千萬可別出去了,外面可亂得很。”小丫環叮囑她的語氣,倒象是姐姐跟妹妹一般掉了個個。
蔡琰心裡一下變得更不安,空蕩蕩的房間就她一個人,萬一旁邊客房裡住的是個壞人怎麼辦?又萬一來了個賊怎麼辦?我應該大聲呼救嗎?可這世上還有什麼人會仗義出手救護自己?
這幾年的坎坷經歷已經流幹了她的眼淚,心裡原本如山的自負和傲氣就象一塊用了三個月的肥皂,剩下渣就不錯了。
有時蔡琰恨自己小時候為什麼不學點武功,遇上個壞人還有拼一拼的可能,可是現在自己這樣子,難道抱著琴去揍人嗎?
樓梯上咚咚咚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一連串帶著司州口音的罵聲,蔡琰嫣然一笑,定然是那破樓梯一踩上去就會落下花粉似的灰塵,迷了人家的眼吧?
小丫環,鐺啷一聲推開門,跑進來又急急關上,小身板靠在兩扇門上抵著,兩團初具雛形的小胸脯一陣劇烈的起伏:“小姐,不好了!白波賊殺進城來了!”
第九十節 前門驅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