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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機聽張鋒稱黃敘為“兄”,更是驚奇。這時候士大夫是絕對不可能折節下交的,張鋒的行為,為很多士族大家所不齒。
張鋒覺得左邊肩膀上微微一顫,回頭一看,卻是文聘不知不覺中口水流到他肩膀上了。
這下可好,繼王越之後,文聘這小子也給他丟了人。
張鋒微微一笑,“倒忘了仲業一天也滴米未進,都坐都坐,”說著招呼黃,文二人坐下。
文聘大喜,挪了身子就要走過去。黃忠眼觀鼻,鼻觀心,口中說道:“主公面前,哪有屬下座位。”卻是說給文聘聽的。
文聘一聽,臉上就不自然了起來,嘴裡說道:“正是,正是。”心裡卻大叫可惜。
張鋒卻知道他們心裡各自想的什麼,起身來走過來,強拉了兩人坐下:“我便沒有那麼多規矩,隨便坐,隨便吃。”
張機幾乎要吃驚了,懷疑這張鋒是不是張溫的親生子,或者只是抱養的?過繼的?為什麼除了禮節周到之外,看不出有一絲一毫士族該有的把普通人踩在腳下如爛泥一般的身份舉止?
“這次來相求仲景兄,鋒以酒相敬,萬望勿卻。”張鋒又重新坐下,舉起酒樽,遙遙對著張機一示意,一飲而盡。
看他動作流暢,一氣呵成,這大家風範,必是從小家教所成,做不得假,為什麼卻沒什麼身份門別的覺悟呢?張鋒搖搖頭,乾脆不去想了,端起酒樽也是一飲而盡。
這酒才算是正式開始,主人不動箸,別人都不能動,文聘眼巴巴的看著張機夾了一塊魚放進嘴裡,心下暗自歡呼一聲,急急開動起來。
黃忠卻不慌不忙,甚是斯文。
酒過三巡,張機也微有些酒意,張鋒卻言笑晏晏,沒有一絲醉態。
“仲景兄治理有方,將來差不得為一州之守,鋒在此謹祝兄前程似錦。”張鋒看喝得差不多了,開始套張機的話。
果然,張機本紅砣砣的臉上,黯然下來,放下了酒樽說道:“即為一州之守又如何?不出旬日,朝庭里派的黃門便要至這長沙城裡巡查。說是公幹,還不是想找我索要賄賂?某治民且尚自不及?安得有餘錢與這廝?欲辭官不做,又恐這滿城百姓剛剛昇平的日子又將顛沛起來。”
有戲!張鋒忙言道:“鋒觀兄有秦越人(註:即大名鼎鼎的扁鵲)之才,何不去此官,一心從醫?況兄有濟民之心,匡民之志。且天下累年大災,災後又大疫,一村往往十去七八。三輔,槐里數郡今年便有無數流民逃至洛陽,鋒心裡也甚戚戚。不若由鋒出資,開設一家醫館,分為醫所,醫院兩部,醫所專管診治,醫院專管授徒,不出五年,當醫滿天下,如此患者有其醫,疫病又得以止,此大功於天下,兄意何如?”
張機的臉上一片憧憬,那是多麼美好的一番圖畫……一邊開課教醫生,一邊醫生在治病,這樣自己的歧黃之術可以流傳到更多人,可以治更多的人……
文聘才不管什麼災什麼旱,嘴裡呼哧呼哧咀嚼塞滿了的豬肉,自己有吃有喝才是正道,管得了什麼流民有沒病,自己沒餓出病才最重要。
黃忠冷眼看著文聘,聽著張鋒的一番話,想著以為自己兒子已經無救了的病,臉上也有一絲微瀾的激動,手裡捏得緊緊的酒樽也不覺得居然有些變形……
第十五節 賭賽
張太守要走了!
小小的長沙城裡頓時掀起軒然大波,好不容易盼得一個好官,居然就要離開了?百姓們奔走相告,不約而同的齊齊往太守府而來。
小小的太守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外面給百姓給堵了個裡三層,外三層,饒是黃忠想進出一次,也給擠得衣衫不整,須亂發散。裡面,張府的家人和張鋒的家僕正幫著收拾東西,小部分是一些藥材,更多的是滿滿兩車書簡,全是流傳至今的古醫書,其中一篇就是張鋒告訴張機的那個治肺病的“偏方”。
張機看著門口人頭人頭攢動,黑壓壓的一片,個個眼裡流露出不舍的神色,一臉期待。心下也頗不忍,邁步朝門口走去,門外的百姓見張機走出來了,自覺的往後退去,留出一小塊空地,整個人群開始亂起來,前面的人踩了後面人的腳,後面人的肚子頂到前面人的腰,伴著低低的咒罵聲著,小小的騷動了一把。
張機一個羅圈揖,眾百姓紛紛稱不敢。
“想我張某自領長沙太守以來,雖不敢說勤政愛民,卻自問對著起天地君親師,兢業三年,如今敢說令治下無流民,雖不得大富於民,但從不課重稅,從不亂征徭役,與眾位秋毫無犯。然則天下連年大災,疫病肆虐。機寧棄此官,開設醫館,治病救人,吾這願也,願眾位勿留。機實不忍,然不得不為之也。”說完,又一揖及地。
長沙的百姓在張機的治理下較之其他地方要安逸許多,大家自然不想放他走,都有些自私的心理,他走了,要是來一個貪官,又苦了百姓了,聽得張機如此說,眾人也不好說些什麼,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仲景兄為官至此,乃天下清官之表率也。”張鋒看著張機一臉的迷惘,知他也對以後的那種日子產生了一些猶豫。
張機一驚:“不敢當,乃為官者份內之事也。”
“仲景兄以民為重,但願以天下之民,非一郡之民抑或一州之民也。”張鋒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