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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一槍在手,於院中展開,但見紅纓亂抖,槍影繽紛,一招一式來去之際,段落清晰,甚有童淵幾分做派。這百鳥朝鳳槍本是極為剛烈的技法,大開大合之際,金戈凜冽之氣瀰漫,院中花伏草偃,勁風呼嘯。
柳飛看的暗暗點頭,這張任功夫極是紮實,大槍展動之際,招招到位。只是可惜稍顯死板,且太過注重力量,而忽視了槍意。如此這套槍法施展起來,便多了一份慘烈之氣,少了一份清逸靈動,卻也和他性格相符。
當下開口指點道“氣宜鼓盪,神宜內斂。無使有凸凹處,無使有斷續處。其根在自於腿,主宰於腰,形於手指。靜動全身,意在蓄神,不在聚氣。在氣則滯。有上即有下,有前即有後,有左即有右,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隨屈就伸。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隨。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是為柔之道也。”
張任耳中聽著,心有所悟,雙手舞動之間,突地一緩,卻已是將柔術融合進去,原本一往無前地剛烈之氣,突地一斂,大槍揮舞之間,已是多出一份輕盈。招式之間的斧鑿痕跡亦是斂去很多。如果說剛才那套槍法便如同一個威風凜凜的殺將,靠著無上大力取勝。那麼此刻這套槍法便已是有了一絲王者之氣,溫溫然間,氣機暗布,不戰而屈人之兵。
張任此刻額頭已是漸現水漬,卻猶是不停,一遍一遍的不停地演練,心境隨功法而動,便有一股平和愉悅的感覺。臉上不復剛才那般僵硬,手臂揮動間,柔術秘訣在心間流過,一桿大槍便有了絲靈性。慢慢的體悟到了人搶合一的秘要。若說之前他把握了槍法之形,那麼此刻他終是把握到了槍法之神了。
柳飛面現欣慰之色,知道他此刻已是進入了無我之境,於練武之人來說,這般境界卻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堪堪將有柱香功夫,但聞張任突地清嘯一聲,槍式篤然快了起來。只是快而不顯急促,反而現出一種空靈。那槍忽焉在左,忽焉在右,紅影乍現上方,槍尖卻已在中路刺出。霎那間,但見張任似是突然消失了一般,唯見星星點點地槍尖裹成一團,便如渾身長滿了尖刺。及至最後,漫天槍影忽的一斂,憑空一桿大槍突兀的出現,刺向院中的一塊大石。肉眼中所見似是極慢,而實際上卻是快至極限所引發的殘影。
“嚓”的一聲,那槍尖已是盡沒入石中,隨即“嗚”的破空之音方才響起。張任呆呆的站在大石之前,面現迷茫之色,直不信此是自己所為。柳飛已是哈哈大笑,雙手拍掌,道“好好,此技成矣”
張任聞聽柳飛話語,方才清醒過來,滿面激動,轉向柳飛躬身道“侄兒謝過師叔,若非師叔點撥,侄兒不知要到幾時方能成此技”
柳飛呵呵笑道“汝莫要妄自菲薄,今能成此技,卻是靠著你平日苦練多時,厚積薄發所致。若無素日之功,吾便有天大本事,也難能幫你”說罷,點頭微笑。
張任受夸,卻是臉現微赫,慚慚地不知說些什麼才好。柳飛笑笑,卻是自身後將那日所購之苗刀取出,道“如今你師父的技藝,我算是完成所託了。咱們叔侄相見,我這做師叔地也當有份見面禮才是,你當日不也是看好此刀嗎?來來,且把這刀拿去,權當初見之禮吧”說著,將刀遞給張任。
張任大窘,急急擺手道“師叔莫要再戲耍小侄了,當日小侄不曉事,忒多失禮。今已知師叔身份,如何還敢有此貪婪之心”口中說著,腳下直往後退。
柳飛沉下臉喝道“休要與我嗦,吾即為汝師叔,所賜之物汝怎敢不受。更何況吾當日亦只是為助那商家而已,此刀於我實是沒用之物,汝不必多言,這便接過吧”說著,將刀已是硬塞給張任。口中卻繼續道“你不是想讓我多授些武藝與你嗎,既是你與此刀有這機緣,我便將這刀之刀法授了你吧”
張任待要推辭,聞聽柳飛這般說法,忙自將刀接過,大喜謝過。柳飛笑道“汝可知此為何種兵刃”
張任微鄂,道“此乃長刀,也有稱為苗刀的,人盡皆知,小侄如何能不知”柳飛點點頭道“正是苗刀,然吾卻稱其為漢刀。此刀實為我大漢之瑰寶,別處卻是沒有,故以此名名之。”
張任方悟。柳飛道“此刀原創於大漢高祖之時,兼具刀、槍兩般兵器之長,更有其獨特之運用法門,若使用得當,實為衝鋒陷陣,斬將奪旗之利器也。”看他一眼,又道“你擅於用槍,便只知槍為百兵之王。你可知,我若持此漢刀,卻也能克你大槍?”
張任聞聽默然,柳飛笑道“可是不服”。張任臉上微微一紅,道“師叔神功,任自不是對手,休說用這漢刀,便是空手,任恐也難在師叔手下討得便宜。”
柳飛笑罵“你卻不必這般拐彎抹角,我所說以刀克槍,乃是單指招法而言,便是尋常武人,若得能習會此法,亦可與你大槍斗個相當”說至此,眼見張任眼中頗是不信,不由笑道“若是不信,咱們便來試試”說著,抬手五指對著張任手中苗刀一伸一曲,張任但覺一股大力襲來,手中苗刀再也把持不住,已是憑空落入柳飛手中。
柳飛這招一露,直把張任看的目瞪口呆。這般手段於此之世,便如神跡一般。柳飛見他呆愣,不由搖頭,喝道“還不取槍”說著,已是左手一按繃簧,金鐵交鳴聲中,已是擎刀在手。左手負於身後,右手微抬,刀尖斜指地上,靜等張任來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