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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只好上前一步,輕拍了一下那人,喚道“這位兄台醒來”,語氣中卻帶了三分調侃。
那人被這一拍,方如夢初醒。聽得柳飛語中取笑之意,不禁臉上一紅,躬身深深一禮道“雍郡墨蘇,謝過先生救護之恩。孤陋寡聞之態,讓先生見笑,實是慚愧”。話語落落,對自己露醜卻毫無掩飾。
柳飛心中點頭稱許。隨即臉容一正,還禮道“淺薄之技,不值一笑。是飛輕浪了,望兄台恕罪”隨即,肅手讓客道“且請共飲一杯,以為陪罪”
墨蘇躬身還禮,道“不敢,先生請”。
二人到得幾前,墨蘇見有女眷,忙要迴避。柳飛拉住,道“此乃賤內,亦非俗人。兄台不必如此。”甄姜亦襝衽見禮,舉動得體自如。
墨蘇見甄姜氣質攝人,落落大方,心中驚奇。這夫婦二人均如神仙中人,卻不知是什麼來頭。心中想著,卻也沒再堅持。三人分賓主坐了,甄姜提壺為二人布酒,自於柳飛身邊坐了。
墨蘇再拜謝柳飛,問起姓名,柳飛說了。墨蘇始大驚道“遮莫‘隱神谷主’當面?”柳飛含笑頷首。
墨蘇嘆道“今日方知傳聞不虛,谷主果神人也”
柳飛謙遜了幾句,方問道“吾觀墨兄出言不俗,當為讀書之人,怎的卻是這般打扮?”
墨蘇聞言,略一遲疑,方道“實不滿先生,蘇實是墨門中人,乃是墨辯”
柳飛一愣,道“可是『兼愛非攻』之墨門?”
墨蘇道“然”
柳飛道“然吾聞墨門弟子,均有不俗之武力,怎墨兄剛卻如此模樣?莫非相戲乎?還有,那‘墨辯’又是說什麼?”
墨蘇長嘆了口氣,才道“我墨門自漢行『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後,已是分成了兩支。一支注重認識、邏輯、術數的研究,從事談辯者,稱墨辯。另一支則修武技,轉化為遊俠,稱墨俠。蘇便是墨辯了,並無武技傍身,故才如此狼狽。”
柳飛這才恍然。二人邊飲邊說,頗是投機。柳飛於後世對於墨家思想便比較認可,但也僅限於應用在後世,然對處於此時的人來說,墨家思想卻是極其超前的,根本沒有生存的土壤,焉有不沒落的道理。
心中想著,又見這墨蘇未老先衰的模樣,頗有些惻然。但對墨門這種為了理想而百折不撓的精神,甚是敬佩。墨蘇在心中的形象也變得高大起來。。。。。。。
第十五章:指點
正文 第十五章:指點
墨門至漢末時,已是式微,早已不復當年百家爭鳴時的風采。墨蘇自小長於墨門,雖對自己的信仰從未有過動搖,但這許多年來,於大家門閥中,屢不得待見,心中實是苦悶。
今日與柳飛與語甚是暢快。而柳飛的許多觀點,墨蘇初時不覺,但稍一思索,又不僅拍腿稱奇,大為嘆服。
墨蘇初時對柳飛,只是驚佩於他的身手。但這一番交談下來,對柳飛所展現的如海般學識,天馬行空般的思路,新穎立異的觀點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了。只覺便是以師視之,亦不為過。
想起墨門這百年來的酸澀苦楚,心中不禁存了念頭。當下,便將言語慢慢往如今時勢上引去。出言道“蘇自去歲離開師門,這年來走過許多地方。但見各處皆是狼籍,百姓民不聊生。如今,更有些人似在其中攪風搞雨,尤其於這河北、河南兩地,更是潛流暗涌。眼看一場腥風血雨將至,爭戰殺伐將起。先生高士,當有以教我。”
見柳飛聞言沉思,又道“我墨門向奉『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旨。今天下動盪,時勢混沌,而民欲思安定卻不可得。蘇竊思,恐成有漢以來之大變局之像。此時,若能擇一賢明以輔之,當有可為。”
柳飛靜靜的看著他,問道“若此,兄當如何為之?”
墨蘇臉上紅潮湧動,漸漸激動,道“果如是乎,則發政於天下百姓,使上同而不下比。柬上行『尚賢』『非樂』以富強國家,『兼愛』『節用』以親民眾。喻下以奉『天志』,使之『明鬼』『非命』,進而達致『兼相愛而交相利』,則天下可治矣。”
柳飛聽著他滔滔而言,心中卻泛起一股悲哀。這墨門經歷了如許之多的磨難,竟還是未能看清自家的遺漏。偏偏於政治上過於理想化、天真化。不求變通,不知曲中求直之道,難怪在諸子百家中,短短的曇花一現,便隨風消逝,湮沒於歷史塵埃之中。
此刻,見墨蘇猶自手舞足蹈,意猶未盡。雖心有不忍,卻不得不行那當頭棒喝之事。便冷冷的突然問道“兄之所說,皆立於那賢明之人,若無此人,墨門當何去何從?”
墨蘇本正沉浸於自己的意念世界,聞聽此話,仿若被當頭一盆冷水澆下,身子一震,愣愣的看著柳飛。半響,方嗓音嘶啞的道“難道我墨門竟再無出頭之日了嗎?”一時,只覺萬事索然,了無生趣。
柳飛搖搖頭,道“世事無絕對。路至盡頭,當尋變通之法,於曲中求直之道。”
墨蘇眼睛一亮,整個人頓時如活轉了一般,忙深施一禮,道“先生教我”
柳飛道“縱觀我華夏歷史,自三皇五帝至今,若仔細思之,當可發現,其實自上而下,殆始於商周而已。自商周之前,卻往往是反其道而行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