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禰衡全身如同篩糠,額頭、後背大汗涔涔而下。柳飛今日一番說辭,素日誰能說與他聽?他自出道以來,總是在口舌上占盡了上風,不肯吃虧。也從未想過自己竟是有如此多的毛病。今日聞聽柳飛一席話,竟使他如同醍醐灌頂,當頭棒喝。細細思量自己往日所為所言,可不俱是如同柳飛所說一樣?!可笑自己一直以來,竟是夜郎自大,不知進退,實是羞愧欲死。
他這邊腦子中各種念頭紛至杳來,一時間竟是不知自己該往何處去?不知自己以後究竟該如何去做,又要做些什麼。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不禁雙手抱頭,蹲於地上,苦苦思索。
雲濤在邊上看的清楚,心中對柳飛的佩服簡直是像後世那句經典台詞一般,猶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了。他正自滿心崇拜之際,卻忽聞身旁一聲呻吟,心中一驚,回身看去,卻是吉平已是醒了過來。
雲濤大喜,連忙上前見禮。吉平卻是尚未清醒,只覺的雙手痛徹心肺,卻是不能動地分毫。耳中聽的雲濤見禮,眼珠方才有了些反應,轉頭看看雲濤,半響方顫聲道“你是雲壯士,何以在此?”
雲濤見他終是醒來,便將事情前因後果一一詳細說了。吉平方才記起,想到自己竟是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又是憤慨,又是驚懼。若說當日所做之事不怕,卻是胡說八道,只是義之所在,不得不為罷了。
柳飛也是走過來,溫言安慰了幾句。吉平聞得雲濤引薦,知是自家救命恩人,忙掙身而起,向柳飛叩謝。
柳飛呵呵笑道“吉太醫捨身以謀篡逆,忠義無雙,柳某隻不過是偶然遇上,略盡綿薄之力而已,當不得吉太醫如此大禮。”
吉平嘆道“說什麼忠義,此事做到如此地步,只恐我皇必受牽連,那曹賊焉肯輕易罷休?雲壯士行事,此番卻是魯莽了。若此時吉平身死,曹賊自是熄了怒氣,我皇也可少得安寧,此刻,卻是難說了”言罷唏噓。
雲濤伸手搔搔頭皮,甚是尷尬。柳飛見吉平愚忠,也是搖頭。見他仍是眼望京都,滿臉憂色,不由心中一動,問道“吉太醫卻是有何打算?”
吉平聞言不答,定定的望著京都方向,良久方才道“老朽身受雲壯士與先生大恩,恐怕今生卻是難以報答了,唯期來生,結草銜環再來報之。”
雲濤大驚,道“太醫卻要作甚?”吉平平靜的看了眼他,道“老朽想要回去,曹賊即欲殺我,我便舍了這把老骨頭也就是了。老朽如此年紀,死不為夭,但能為我皇少盡綿薄,亦是不枉一番君臣相得。”
柳飛心道,果然如此。卻聽雲濤大聲道“怎可如此。太醫便是回去赴死,那曹賊又焉肯不再作惡?!只不顧枉死您老罷了。”
吉平呼吸略微急促,卻是正氣道“吾豈懼死。今天下諸侯,各自紛爭,竟有何人還記得君父受苦?我便以一死以喚諸君,勤王奉駕,以還我大漢乾坤。大丈夫立世,若不能奉君以忠,扶保社稷,建功立業,豈不是枉活一世,與朽木何異?吉平雖只是世間一醫,也必以腔中三尺碧血,無愧汗青!”
這吉平雖是文人,這幾句話卻是豪邁壯烈,一股金戈慘烈之氣直貫長空。禰衡蹲在地上,乍聞此言,卻是不禁渾身巨震,霍然抬頭。
第二百零一章:安排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安排
禰衡此時心中百味俱陳,只覺今日之前,似是白活一場。枉自己整日讀聖賢之書,奉忠義之道,今日和這吉平一比,竟是突然感到自己如此渺小。
幾平方才那番話,給他頗大的觸動。便似乎是在黑夜中,突然一道閃電划過,看到了些什麼,但時間太短,卻沒有捕捉到。一時之間,臉上又是激動,又是茫然。忽而慚愧,忽而憤怒。
他那邊百般念頭攪在一起,理不出個頭緒來。這邊雲濤卻是明白一點,這吉太醫卻定是要回去送死,只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圍著吉平直轉。他素日冷靜沉穩,今日跌遭變故,已是失了那份心境。只因他刺殺曹操不果,受傷後得吉平照料,甚是周到,他心中實是已將吉平視為親人,如今乍聞吉平要去赴死,那心情便如當日父母俱亡之時一般。
正自焦灼間,缺覺肩上一沉,抬頭看時,正迎上柳飛清朗的目光。目光中滿含責備和關懷。雲濤心中一靜,長吁出一口氣來,道“恩公,您看這事”
柳飛點點頭,輕拍拍他肩頭,示意無妨。這才轉頭對吉平道“吉太醫想回去,無非是想要以己身之死,來喚醒關內諸公的良知罷了,不知飛所言可對?”
吉平平靜的道“我不知這樣做是否有用,但有些事情,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老朽心意已決,先生就不必再勸了”
柳飛點頭道“吉太醫此舉直如佛祖割肉飼鷹,實乃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精神,柳飛佩服直至。只是,吉太醫似乎有些事情卻是不知。若要知曉,定不會再做此多餘之事了”
吉平一呆,道“先生之言。老朽不懂。何謂佛祖割肉飼鷹?什麼又是那個入地獄之說?又有何事老朽不知。”
柳飛點頭道“佛祖割肉飼鷹乃是佛教的一個典故。相傳佛教之祖釋迦摩尼行道之時。發願要渡化一切眾生,不使人間再有殺伐。這一日,忽見一鷹正自追趕一隻鴿子。鴿子見了釋迦摩尼,便往佛祖懷中躲藏。老鷹追至,對佛祖言道,此乃我之食物,還請還我。佛祖道,我曾發願。普度眾生,如何能讓你在我面前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