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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高貴可以平凡,可以不問英雄出處,也可以痴情風流,可以一弦大江東去,下一弦又能月游西湖,一曲低沉的二胡獨奏聽的旁邊的小桂子以袖拭面,咬著嘴唇,一付往事不堪回的精怪模樣,嗚嗚咽咽的,讓李治端的一陣好氣又好笑。
“吱啦”一聲,樂聲嘎然而止,李治頗顯無奈的看著止不住拭淚的小桂子,大搖其頭,“怎麼,想到甚麼憂愁的事嗎?哭的眼淚鼻涕一把,髒兮兮的,老大的人,也不閒丟人。”
仔細打量了數眼,看得出小桂子的淚水不像是擠出來的,倒真像是觸動心事情難自禁,對於這個從出生時就陪伴自己的小桂子,李治嘴上不屑說,其實也懶得去做些甚麼,但心裡其實是十分在意的,小桂子生病的時候,像李治這樣的牲口也會忍不住憂心的,病好後又忍不住暗暗喜悅,倒像是女兒家柔腸百轉了,這是李世民都沒享到的待遇的。
“小桂子思及年幼時過往種種,心就沉沉的,也止不住眼淚,擾了陛下雅興了。”小桂子擺擺自己手中的拂塵,給李治跪下請罪,清亮的嗓子沙啞,跪下後還在不斷往地上滴著淚水,看的李治心也酸酸的。
“起來起來,不要動不動就跪倒,起來好好說話,你照顧朕也有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說來朕倒是從沒問過你甚麼,乘著這個機會,不妨向朕傾訴一下心事嘛,苦的甜的不哭不甜辛酸的都說說。”李治指了指對面的凳子讓小桂子坐下來慢慢談。
搖搖頭,小桂子爬起來也不坐,只是嗚咽的請求,“陛下,小桂子想喝杯酒再說,望陛下恩准。”
李治沉默的點點頭,小桂子感激的一笑,用他那隻奇怪的只有四隻手指的右手拿起桌上的酒壺,肆無忌憚的狠狠灌了整整一壺酒,大口大口飲下,混著三分感慨,七分心酸,放下酒壺的小桂子感受到李治關切的眼神,一絲溫暖襲上心頭。
一曲未了的二胡,開啟了小桂子心中無人知曉的往事,在黃昏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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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秋風掃落葉的深秋,故事生在江南東道明州一個小男孩身上。
劉福通留福,一聽就是好名字,說起來這名字還是劉福他爹在孩子出生時請明州城一個有學問的教書先生取的,劉福的爹是個大善人,雖然沒甚麼錢,但最喜歡“多管閒事”做好事了,本指望著能積點陰德,孩子長大後能人如其名留住自己積下的福報,不求做大官,卻用不用過苦日子。
但人生不僅是不能規劃的,更是難以如人所願的,也許如此吉利的名字劉福受不起,所以劉福才三十歲卻已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了。
在劉福的記憶里,自己曾經有一個漂亮的妻子,一個可愛的孩子,家裡雖不富裕,但孩子的歡笑總能讓一家人終日喜笑顏開的,每每自己上完工回來時,都能看見兒子寸步不離抓著母親的衣服在門前等著自己,那時劉福都會上前一把抱起孩子,用鬍子輕輕蹭著孩子,孩子總是用乾淨白嫩小手推拒著,一家人開開心心的。
後來,在一個夏天的午後,幾個男孩跑到了這裡,叫醒了午睡中的劉福,告訴他,他的兒子沉入到了不遠處池塘的水中了。
也就在在那個夏天的午後,劉福瘋般狂奔起來,他的妻子在後面悽厲地哭喊跌跌撞撞的跟著。然後,沒有奇蹟,他們永遠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到了晚上,在盛夏炎熱的夜裡,夫妻二人相對而坐,嗚咽著低泣。
再後來,他們開始平靜下來,像以往一樣生活,幾年時間倏忽過去了,妻子卻像是換上了不孕不育症一般再沒有生下個一二半女,家裡睡覺吃飯都是夫妻二人,以往的歡笑再也聽不見,除了該死的沉默還有令人無法忍耐的寂寞孤獨。
直到有一年的冬天,一個寡婦帶著個孩子來到了他們的門外,劉福就走了出去,他和剛搬來的寡婦在陽光下交談,說笑話給寡婦的小男孩聽,然後三人就做遊戲,老鷹抓小雞,像個一家人一般,劉福從來沒有感到自己身心是那樣舒展,離開了寡婦和那個小男孩,這種舒展又能被感知的慢慢消失了。
天黑以後,劉福看著已經蒼老的妻子和她平坦的肚子,妻子還和往常一樣低頭默默的吃飯,屋裡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第二天因劉福收拾起了自己的衣服給妻子留下了自己一般的家產,離開了妻子,和早已相中劉福的寡婦遠走高飛去了,還有那個孩子。
就這樣,妻子開始獨自一人生活著,過去的生活似乎已經凝聚成一幅畫了,她、丈夫、兒子就是畫的全部。
但生活就像是個了臭的勢力*子,最喜歡和不幸的人開肆無忌憚的玩笑,妻子懷孕了,是劉福的,可惜對妻子來說,遠走他鄉的劉福比天涯海角還要遙遠。
孩子生下來了,名字是孩子取得,取名叫劉貴,和死去的大兒子一樣,她就是要讓偷走了自己第一個孩子的老天看看,也讓偷走了自己丈夫的寡婦和她的孩子看看,她的這個孩子一定會留住“富貴”的,也因此女人一生最討厭小偷了,她恨那偷走了自己孩子的丈夫的老天和寡婦還有寡婦的孩子,所以孩子懂事後女人最先教導的不是讓孩子喊娘,而是“打死不偷”。
孩子謹記著”打死不偷“,就像尋常家孩子對自己母親一樣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