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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纖纖玉手悄然握住了李恪的另一隻手,用力的將兩隻手合在一處,蕭氏湊過去不斷的哈氣,溫暖著李恪的雙手,鮮血仍從他的傷口中不斷溢出,沾上了蕭氏的嘴唇,更彰顯女人的驚艷,蕭氏喜極而泣,她恍然間抬頭,傲嬌的大聲道:“李恪,你這次記清楚了,我叫蕭虹玉,你要再忘記,我就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了。”
“虹玉虹玉虹玉……”李恪喃喃的反覆念道,他鄭重的朝女人點頭,指著自己的心,“記住了,刻在心裡了,下輩子,我一定來找你。”
“活下去,活下去,跟我一起活下去,我不要下輩子,我不要相忘於江湖,我只要相濡以沐,不再去想王圖霸業,這輩子一家人哪怕浪跡天涯也要平平安安在一起,我還沒有做奶奶,你也沒有看過琨兒娶妻生子,我們都不要死,不要死好嗎,沒了你,我……”蕭氏張開嘴,急促的呼吸壓抑的女人說不出話來,一直憋著的淚水,狂涌的堵住了也模糊了視線。
“對不起,虹玉,我……”
蕭氏的眼淚瘋狂的掉下來,女人拼命的搖頭,死死的拽住李恪,“不要,不要,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一定也會死的,你不是愛我嗎,難道你要如此年輕就死嗎,所以你也不能死,你不能死知道嗎……”女人語無倫次的“威脅”著李恪,這一刻,李恪覺得越來她是那般的可愛。
“我不要一個人活著,我們的兒子不能沒有父母,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身體越來越冷,李恪已經被凍僵,他感覺到自己生命的火焰在漸漸熄滅,只有手指仍舊被女人死死的抓在手掌心,不斷的暖和著哈著氣,這個時候,他的腦海里閃過了諸多的畫面,有父皇母妃的,與眾位兄弟的,當然也有頑劣的小九、纏著她的淑然,接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琨兒,再之後,盤旋在自己腦海中的便全是日日夜夜守候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人,他從來不知,原來他的死會讓她這樣心慌,他也從來不知,自己越來如此捨不得離開他,他更不知道的是,越來以為愛著的淑然,為何如今想來如此波瀾不驚呢,難得以前不過是和小九賭氣,或者是時間磨碎了曾經的愛戀不甘?
他從來不知,原來自己以前執著的所謂仇恨,所謂天下,所謂權力,所謂尊嚴,所謂不甘,所謂較量,不過是為自己找的一個宣洩的藉口,宣洩自己出身高貴無比卻偏偏要忍受比所有兄弟姐妹都要多得多的委屈、蔑視、咒罵和嘲笑,他為何那麼喜歡和小九比,哦,是了,生而能言,如此妖孽僅僅因為是長孫無垢的兒子就得到那麼多大臣的擁戴讚揚,被父皇當作上天對他的褒獎,被世人誇獎為上蒼對太平盛世的恩賜,是祥瑞,生而為天子。
快死了,李恪突然有點好笑,笑自己竟如此痴傻,好好的王爺不作,如此愛自己的妻子,如此乖巧伶俐的兒子不教,偏偏要造反,走上那條註定非生即死的不歸路,自己以前腦袋真的如小九的口頭禪說的那樣,被女人的大腿擠了嗎?
眼前的光線越來越暗,不是說人死時會看見天上嗎,為何我的世界越來越黑暗,看樣子壞事做儘是要下地獄的,山川都變成了銀黑色,然後越來越黑,終於李恪甚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蕭氏的痛哭,眼淚不斷的滴在自己的手背上,自己糟了甚麼孽要娶了如此賢惠的女人,害了她,就是輪迴一百世也抹不去心中那份愧疚。
“虹玉,恪捨不得你。”李恪再也忍不住說出了平身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表白。
“不……”蕭氏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狀若瘋狂。
所有無法出口的話語都透過那奮力的叫聲傳遞過去,她仍舊在拼命的搖頭,在絕望的懇求上蒼。恍惚間,蕭氏是如此後悔,後悔為甚麼這些年來她要如此怯弱?為甚麼要靜靜的守候?為甚麼不能主動出擊,早一點讓他愛上自己?如果這樣,就不會有今日。
痛苦和恐懼如同無止盡的深淵,將蕭氏漸漸吞沒,“活下去,好嗎?”心底是撕心裂肺的疼痛,面上蕭氏含著淚如此對李恪說道,她看不見周遭的一切,唯有李恪的眼睛,“活下去,我們從新來過?好嗎。”
李恪笑了,笑著笑著,一口鮮血驀然間噴灑而出,落在蕭氏的雪白的貂裘土,她絕望的哭倒在地,身體好似寒風中的飛雪,不由自主的隨風飄搖,沒有歸屬。
“如果老天爺再讓我李恪活一次,我甚麼也不要,只願和妻子孩兒像一個平平常常的人家,過一輩子,老天爺,我李恪一生沒有求過你一次,這一次,我李恪求求你了”
飛雪連天,寒風依舊,雪花被捲起,紛紛灑灑吹在半空之上,緩緩覆蓋住蒼茫激越的大地,蕭索,李恪的嘶叫聲在大雪飄灑的人間似乎能傳出很遠很遠。
小李琨早都忍不住淚水漣漣的捂著嘴無聲哭泣,他不敢吵到父王和娘親,周圍的侍衛們都轉過身去替兩人擋著雪,不過每個人兩眼都濕潤了,淚水湛湛而下。
“捉拿叛賊吳王恪。”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囂聲,沉悶的馬蹄聲踏碎了寧靜。
摸了一把淚和鼻涕,侍衛長拔出腰間的橫刀大吼:“兄弟們,我等盡忠的時候到了,殺”
“殺”刀具出鞘刺耳的聲音一下子衝散了悲傷地氣息,蒼茫悲憤的煞氣如斗雲,浩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