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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李世民待臣下寬厚,可謂古今罕見,能說出這番話看得出他當時卻是已經萌生殺意了。
老黑子也不是傻子,相反是個很聰明的人,後來為了挽回領導對自己的印象,也為了避免自己蠻性發作,尉遲恭特地找了一個人跟在自己身邊,那個人不是隨身保鏢,更不是情人小蜜,而是一個耿直的軍中漢子,作用也只有一個,就是在自己發怒的時候,告訴他:淡定。
李道宗和李治殷殷詳說起這些年大唐天下的變化,聽的李治連連感慨,一時竟忘記追出來所謂何故。
及至想起來時,李治趕緊向李道宗說明了來意,李道宗聞言唏噓道:“赫赫大唐,卻要女子和親,道宗愧對祖先了。”
李治此時雖只十歲,但前世今生加起來也有二十多歲了,聞言知道這位族叔不滿自家老頭子要自己閨女和親,但又不好在自己面前明說,只好說自己愧對祖先。
“敢問王叔,可是親自送至吐蕃?”
李治知道,李道宗作為李雁兒生父,這樣的重任於情於理都是由她護送,這就如同後世婚禮上,父親要將女兒的手交給女婿一樣。
李道宗看著只十歲卻已是英氣勃發的李治,沉默不語,良久,才慨然一嘆:“早聽說稚奴和我家雁兒要好,可惜天不從人願,雁兒沒這個福氣,老夫這一路正是要將雁兒送到吐蕃邊界柏海處,至此而返。”
“我大唐為大國,為何要和親?稚奴一直想不清楚,還望王叔賜教。”
李治很不滿父皇的決定,那大明朝都有天子守國門,君臣死社稷,永不和親,為何煌煌大唐卻要靠女人換和平呢。
“稚奴當知,自隋末以來,中原群雄並起,這江山早被打的四分五裂,元氣大傷,目下大唐氣象正興,崛起鼎盛有望。然而若與吐蕃翻臉,那話外之人蠻狠不知禮,為了面子,必然東侵,目前我大唐已經和吐蕃打了一場松城大戰,雖斬首千餘略占上風,但吐蕃實力可見一般。
若為一女子,掀起兩國大戰,不思振興,錯過此大好良機發展國力,實在是不明不智。
你父皇還有滿朝文武又何嘗不知和親之恥,但為何還如此做呢。為了天下百姓,大唐又何惜一女子。”
李治驚訝的看著李道宗,心中更加佩服李道宗的心胸,捫心自問,若是有一天誰敢用自己的女兒和親,李治一定翻臉。
思忖良久,李治才輕聲試探道:“方才稚奴一路追來,見長安百姓對雁兒姐,人人讚頌。王叔是否也與有榮焉呢?”
“稚奴,不用繞著彎子打聽我的心意,哪怕王叔心中再不願,也不會由你帶走雁兒的,那樣不僅害了雁兒,害了你,也害了大唐。”李道宗意味深長分嚴肅道。
“如此奇女子,卻便宜了松贊干布那王八蛋。”李治粗重的嘆息了一聲,只不過聲音太過清脆稚嫩,有點不倫不類,一旁的李道宗看了有點好笑。
“況且雁兒是自己願意嫁於吐蕃的。”李道宗沉默良久終於道出這麼一句,聽的李治一臉不可思議。
“雁兒也是皇族子弟,大義高才,自請嫁吐蕃,欲為我大唐崛起爭取良機,是有再生之德的,避免了無數家庭破滅,稚奴你乃大唐皇子,孰輕孰重,這中間難道你分不清嗎,大唐現在不能和吐蕃大戰,這就是群臣商量後頂的國策。“說道最後,李道宗聲音漸漸厲色起來,看來他對李治這樣追出長安的“有情有義”的行為很不以為然,即使對象是他的女兒。
“說到底,還是天不佑我漢人啊,若是當初能早早征服那高原諸部族……”李治至此也說不下去了,歷史哪有那麼多可能,非不為也,實不能也。
他知道自己還是太稚嫩了,和這些沙場征戰下來的良臣老將們“代溝”太大。
心頭一陣發熱,李治不禁脫口而出:“叔父可否讓稚奴見見雁兒姐做最後一別?”不知不覺間,李治對李道宗的稱呼又是一變。
不過李道宗卻不吃這一道,默然良久:“你想問些什麼?”
“煩請叔父允准,稚奴只是想親口告知雁兒姐,稚奴來送他了。”
李道宗看看李治,默默點頭,竟是再也沒有問什麼。
李治看著李道宗的背影,心中卻閃過與雁兒姐兩不期而遇的情景。
雁兒姐從小就是長安有名的才女,賢淑之名在大唐眾皇族女子中可為獨樹一幟,大唐那些宗室女個個都不是閒的住的主,很難找到一個示三從四德為人生準則的宗室女,不知這是大唐皇族的幸還是不幸。
但真正令李治始終沒有料到卻是雁兒姐,作為重臣江夏王的女兒竟會自請遠嫁吐蕃,為大唐的崛起贏取時間,和雁兒姐相比,那些其它整日只會為妝容煩心的女子,頓時黯淡無光,大義面前,李治心中竟湧起一種欽佩。
在李治心目中,吐蕃那就是個蠻荒之地,哪怕做王后,那也是不及大唐萬一的,吐蕃男子說好聽豪氣干雲,難聽點粗魯無狀,嫁給那樣的男人,哪有半點情趣,無論史書如何讚揚這次還和親,李治都覺得是一種無奈和悲涼。
及至聽了李道宗的話,李治才有點默然,是自己幼稚了,只是一個得不到自己喜歡東西的孩子想法。
現下想來,雁兒姐竟是自己走上西去的祭壇,這樣的女子讓李治有點相形見絀,那顆焦躁不安的心也不由淡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