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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一身錦衣大袖的沈賢飄飄而來,沈忠遠遠打量,見這個二弟今日臉色鐵青,面色很不好,來到近前,也是紋絲不動的站著,怒氣沖沖的看著自己。
沈忠自然將自家弟弟的臉色看得分外清楚,卻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看你臉色不好,怒容滿面的,出了大事了,該不會小皇帝被刺殺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賢臉色不變,但眼神一沉, “大哥,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你之主公仍躲在暗處翻雲覆雨,擾亂天下民生,禍亂蒼生不覺有損陰德麼?”劈頭便是冷冷一句斥責。
沈忠不禁恍然笑道:“原來二弟如此不悅,是因為此事啊,看來我家主公又做了甚麼了不起的大事了,該亡者早亡,當興者早興,二弟也不必在意,又何來有損陰德之說,凡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此也算彰天道顯人事了嘛。”
“大哥如今修身養性,倒口角伶俐,學的狡辯詭詐,虛言令色了。”沈賢冷冷一笑:“大哥難道就不怕聖上雷霆一怒,將大哥斬以儆效尤麼?”
“哈哈哈,大哥不僅是沈忠,更是錦衣衛指揮使的大哥,何來斬之說?”沈忠平靜的微笑著,似乎真的絲毫不在乎生死。
沈賢找了一塊青石就在沈忠一旁坐下,雙手撐著膝蓋,也不再言語,沈忠揶揄笑道:“出了甚麼事了,不會真的天翻地覆了。”
沈賢想笑,卻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大哥真的一無所知?”
“二弟是不相信自己的屬下還是太看的起大哥。”沈忠說完哈哈一陣大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指著周圍埋伏的暗樁。
沈賢心裡落了下來,臉色緩和半帶嘲諷的揶揄道:“誰叫大哥有大志呢,值此太平盛世偏偏要造反打天下,一身武藝又不願貨於帝王家,小弟只能如此了。”
沈忠站起來,在草地上踱著步子,像這樣兄弟倆談話已有很多次了,不歡而散的也有,比這興致高的也不缺,聞言也就侃侃而談道:“二弟如此說,卻是小看了大哥,誰人滅國,誰人國滅,自有定數。大唐如今百業興盛,對外武功赫赫,對內仁政愛民,百姓安居樂業,天道有常,憑一二人,躲在暗想要東山再起,雪恥振興,怕是要等一百年嘍。”
沈忠思忖有頃,擊掌笑道:“此言大善,大哥,請,我兄弟二人到涼亭小憩一二,來人,上三勒漿”
兩人到湖邊涼亭對坐,清晨時周圍湖邊楊柳依依帶著淡淡濛濛的氤氳水汽,別有一股賢士雅意,片刻酒來,沈賢頻頻與沈忠舉杯,飲得一時,沈賢停杯笑問:“圖霸天下,獨木難支,一君難為啊,非值亂世,時勢造人,再得廣地人眾,明君良相,方能成天下大業,大哥既已知曉你之主公行的是一條死路,為何浪費這一身本事,豈不聞君子識時務者為俊傑,良禽擇木而棲。已知亡羊,為何不圖補牢。”
沈忠沒有正面回答,卻只是悠然的一笑,站起來繞著石案急促的轉著,突然止步:“二弟曾說平生所寫第一字乃為‘忠’,不知可信呼?”
沈賢大笑一陣:“自然可信。”
“那就是了,二弟寫這忠字時,本意是為了尋找我這個不成器的大哥,大哥心裡甚為感動,二弟名賢,行的也是忠臣賢子之事,大哥名忠,又如何敢背主,我兄弟二人無論忠賢,這一輩子靠的都是這個忠字行走世間,今日如何能棄之,二弟,你就不要為難大哥了。”
沈賢頓時愣怔,心飛快盤算,躊躇搖頭,“大哥愚忠,小弟實不敢苟同。”
又是良久沉默,終於,沈忠喟然一嘆:“大哥知曉。二弟可願聽大哥說一個故事。”
“小弟不勝榮幸。”沈賢滿含期望,這算是打開大哥的第一道心門了。
“大哥自與二弟分別後,僥天之幸入了一個專門從事長途販運的生意人家,做起了家僕。時值天下大亂,那家人顫顫兢兢地防備戰火,護院頗多,大哥有幸能夠學的一招半式的,常年累月下來,倒也習得一身上好的本事,本來若是能出去打拼一下,未必不能闖一番事業。”沈忠說道這裡,微微停頓一下,然後繼續道:“這家人待人極好,是當地有名的大戶善人,很得民心,倒也躲過了一劫,大唐統一天下後,加上他厚待農工,農工也願為起做工,特別踴躍。商路生意好,土地收成好,生意也就蓬蓬勃勃地了起來。莊戶不斷擴大,很快便成了當地唯一擁有豐厚田業的大戶,因此求娶那家女兒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沈賢探了探身,細細聽聞,以他多年的見聞,大致已經猜到下面的情節了。
沈忠看二弟瞭然的表情,笑了笑,繼續釋然道:“相信二弟已經猜到了一點,大哥和那家小姐好上了,那家小姐長的並不美麗,但很賢惠,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精通,心靈手巧的,大哥當時也曾學著風花雪月一陣,不倫不類的,倒是惹得人家小姐捧腹大笑的多,卻沒想一天晚上,那小姐竟和我暗許終身。”
“那她叫甚麼名字?”沈賢試探的問了問。
大有深意的看了看二弟,沈忠沒回答,只是繼續道:“這之後,大哥真的很開心,很幸福,夏天晚上偷偷瞞著她父母將她接出來,帶她去看星星去河邊看我抓蝦摸魚翻螃蟹,她開心極了。唯一不開心的就是她不知該如何向她父母訴說我們的事,而她父母和家裡人又怎能同意?一連串的事,她都應付不過來,甚至大哥我都出奇的害怕。就這樣大哥幸福甜蜜又憂心忡忡的過去兩三個月,終於有一天,她的家人得知我們的事,當天晚上,員外就把我叫到書房,當機立斷的說:‘你配不上我女兒,我給你一筆錢,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