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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弱時,接受漢人皇帝冊封,才算正統;力強時,要漢人皇帝臣服,才算王者,就是那麼古怪和矛盾,但這樣的潛規則,偏偏就形成了。
是時,傍晚時分,梯真達官率著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以及新設立的宰相楊善游策馬揚鞭,來到長城外較偏僻之處,觀察地勢,其周圍所跟數百騎,更是薛延陀王國赫赫有名的勇士,以一敵百,視為平常。
月色下,楊善游策馬近前,手裡握著一卷巨大的地圖:上面標註著娘子關、紫荊關、雁門關的各自地理位置和城池據點等詳細信息
楊善游回頭掃視眾將,沉聲道:“諸位大將,都是我薛延陀國勇奪三軍的勇士,向來豪邁英武,不知何為畏懼。但是此刻我薛延陀雖已出兵三十五萬之多,但情形並不妙據本相潛伏在大唐暗探回報,大唐此次出兵我薛延陀十八萬之多,唯一的目標便是對付我薛延陀雖說,大唐的兵力比我薛延陀少了近一半,但唐軍歷來弓弩刀械,犀利精良,此次大戰,一來志在揚威,二來也是為我薛延陀國爭得存於世的地位,若是戰敗,恐怕,我薛延陀國不久就將步匈奴、突厥的後塵,成為草原上一段令人嘆息的歷史”
諸將聞言各自也是沉思不語,眉頭緊皺。
大唐近年來,百戰不敗,讓眾將心中著實不可避免的產生了巨大的陰影,雖說有了一萬弩,但心中還是七上八下,平靜不下來
忽地,眾將中一名體形彪悍的大將,出眾揚言道:“大王,唐軍雖強大,但我薛延陀的勇士,總不能坐以待斃。大不了,殺出一條血路來,腦袋沒了,不過碗大的一塊疤,怕什麼”
此人正是當初侮辱楊善游的薛延陀大將扎赤兒,此話雖說粗莽,但梯真達官聞言後,眉頭卻是舒展開來,笑著點頭道:“扎赤兒所言,卻是正理,薛延陀和大唐必有一戰,非生即死”
扎赤兒大受鼓舞,旁邊的楊善游也是一臉笑意,沒有絲毫異色,看的暗中觀察的梯真達官心中滿意之極。
咂了咂嘴,楊善游此時也開口道:“大王,大唐之所以強大,不僅是因為它的士兵能征善戰,更因為地緣遼闊,人口眾多,錢糧充足,哪怕屢戰屢敗,也很難動其國本,除非像隋朝那樣動輒百萬大軍的潰散。
但大唐也它的弱點:多是步兵,而且須鎮守天下各道,機動力有限,本相猜測,這次唐軍的騎兵,怕是僅有八萬而已,遠遠的少於我薛延陀騎兵。
此次大戰,只要不是大敗,能大幅度消耗唐軍騎兵,我薛延陀就能避免了唐軍一貫喜歡使用的大規模長途奔襲。
相比大唐,我薛延陀國初建,雖富庶不及大唐,但我薛延陀還有漠北諸部健兒,卻是天生的騎兵,擁有世間數量最為多也最為精良的騎兵,若是全國動員,怕是百萬也是有的,如今大王準確抓住時機、果斷出兵,攜立國初始之威,兵鋒正銳,細心策劃之下,和大唐在草原上決一雌雄,打敗大唐,也是指日可待的”
相對於扎赤兒只會幹嚎,楊善游卻是分析的有理有據,諸將雖未說什麼,但卻是暗暗心折,草原上歷來崇拜勇士,但腦袋算不上精明的他們,更信仰智者。
梯真達官聽了也是暗暗點頭,一旁的扎赤兒在楊善游有意的親近之下,這位豪爽的北方漢子,早已經放下了昔日的成見,此時看楊善游分析的如此透徹,雖不解其中之意,但也為他高興,心中卻又有點懊惱,撓著頭,苦嘆道:“怎麼扎赤兒就沒有像丞相這般的如同草原一樣高遠的智慧呢。”
眾將聞言,頓時爆發出一陣轟笑,那梯真達官身後的楊善游也是豪氣的大笑起來。
只不過那揚起的頭,那面上眯起的眼睛,在沒有人注意下,卻如蛇瞳一般,眯成了一條線。
而此時,經過兩天的趕路,李績也率著唐軍趕到了長城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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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關,位於大唐晉州平定縣城東北四十五公里處,雄踞於晉冀兩省的交界處,為三晉東面的門戶和交通的咽喉,形勢險要,為歷代兵家所重視,素有天險之稱,是大行山上一個著名的關隘。
因李治姑姑平陽公主曾駐兵於此而得名, 史稱萬里長城第九關。
娘子關樓頭之上,是戍樓邊寨,城外卻是青山起伏,正值二月之時,雨水豐富,城外護城河都寬闊了許多。
塞北的初春,如今還刮著冷颼颼的風,“呼呼”地響著,但原來像一個個禿頂老頭兒的樹枝,此時卻長起了許多嫩芽。
站在寬闊的娘子關城牆上,看著長城外如潑墨般的夜色,李績有點受不住西北風的襲擊,緊了緊身上的甲冑,對旁邊的狄仁傑道:“一切安排好了嗎?”
“秉元帥,戰士們已經吃了晚飯,歇息了,入夜守衛也已經安排妥當,就等明日大軍開拔了。”狄仁傑聽李績詢問,趕緊回道。
李績頜首,揚了揚手上的“戰貼”,拍了拍身前的城牆,嘆道:“這兩日連日行軍,卻是累了眾將士,且讓他們好好歇息一二,明日就要趕赴長城外,那裡可是有一場大戰呢。”
“昔年蒙恬河套大戰,用數萬架秦弩,只數日,盡滅了匈奴四十萬大軍,打的匈奴不敢南下而牧馬,如今輪到我大唐,有天帝之鞭,有刺天弩陣,正如敬業所說,何以讓前人專美於前。薛延陀人既然來了長城腳下,給本帥下了戰貼,那就是已經送到了本帥氈板上魚肉,也不用再回去了,此時不殺,更待何時。”李績儘管很疲倦,但說出這句話時,依然滿含殺氣,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