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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媚娘仍然是掛著微微的笑容,面上、臉色,不見絲毫變化。
李治摸了摸鼻子,笑道:“四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委屈了房夫人啊。”
擺了擺掛在腰間的藍田玉的雕龍玉佩,李泰有點不以為然的說道:“哦....有什麼是本王不知的。”
不理李泰不快的臉色,李治頗為感慨的說道:“房相在沒有功成名就之前,一次大病,眼看就要不行了,於是對房夫人說道:““吾病革,君年少,不可寡居,善事後人。”要房夫人趁著年少,再嫁他人。但房夫人卻哭成了一個淚人,悄悄躲到臥室里,用剪刀把自己的一隻眼睛挖了出來,血淋淋的捧給房相看,表明自己從一而終決無再嫁的信念。不久,房相的病有幸好了,房相因此更加敬重夫人,與夫人恩愛到老。如此良妻,不離不棄,何等賢良淑德,房相娶了一位好夫人啊。”
這些事,李泰並非不知道,只是故意不說而已,畢竟那個當初房夫人可是和李世民槓上了,盛名滿大唐啊,可是如今李治當著眾人說起這段往事,分明有打臉的嫌疑。
但李治說的又是事實,李泰重重的哼了一下,將圓形石桌上白玉杯中的酒一飲而干,重重放下,聲音沉悶清脆。
李治卻是像偷吃到小雞的黃鼠狼,房玄齡可是一個很愛面子的人,今天自己為他掙了一點面子,雖然很少,但這就夠了,只要相對於李泰,對李治的印象更好,李治的目標就算達到了。
士子中突然閃現一人,對李治鞠了一躬,笑道:“聽說晉王殿下才學橫溢,不知小生能不能一睹晉王殿下的風采。”
李治手捏著一顆葡萄,笑眯眯的打量著眼前這個神色有點陰鬱的年輕人,側過頭對沉默不語的李泰笑道:“也不知這位尊姓大名,四哥你也不給小九引薦一番。”
看著崔善游,李泰得意的笑道:“這位是清河崔氏的嫡長子崔善游,字經略,是本王的好友。”
清河崔氏嗎?
李治略顯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崔善游,看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小王才疏學淺,恐怕入不得各位達者賢士的眼中。”
崔善游笑道:“晉王殿下過謙了,晉王殿下神童之名,享譽已有十數載,如何做不了詩,要不詞也行。”
看來,崔家對自己這位四哥感覺不錯啊,開始打擊自己了。作詞,在唐朝時,只是市井小民的遊戲之作,和後世“老鼠愛大米”一樣,雖然受普通老百姓的追捧,但永遠上不了“格萊美”。
李泰也是笑著看向李治,看來自己這位四哥心胸真的太小了,寧願幫助外人也不願為自己的親弟弟出一次援手,不過也夠愚蠢的,聰明的話,就應該聲援李治,李世民可是很樂意看到兄弟間互相友愛的,尤其是一個充滿友愛的兄長,這個名頭,甚至直接關係著皇位的歸屬。
可惜,自己這位四哥,實在是太“小白”了,要不是因為其他原因,李治都懶得花心思在自己這位四哥身上。
不過,自己今天來芳林苑,就沒準備再低調下去了。
天下黨,也要正式進入眾人的視線才行,那麼,就從今天開始。
站起身,拿過石台上的酒壺,豪爽的仰頭喝了一大口,朗聲笑道:“既然這樣,那就請崔先生出題了。”
崔善游連道不敢,看了看李治手中的酒壺,笑道:“既然殿下手裡拿著酒壺,不如就以酒為題,如何?”
李泰嘴巴動了動,但隨即沒說什麼,看著崔善游的目光卻很是滿意,以酒為題,自然不難,但也正因為不難,古今像這類詩詞歌賦,數不勝數,想要作出讓人耳目一新的,很難。
李治從芳林苑的涼亭上渡步而下,走在兩邊鋪滿金菊的碎石道上,又是喝了一口酒,周圍人也看出李治正在構思,而立身涼亭拐角處的武媚娘此時卻是眼角含笑,再沒有人比自己更明白自己這位夫君才學如何了,那詩詞歌賦做的,每每讓自己心折迷醉,嘆服不已。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將進酒,君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側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
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詩詞既已做完,李治將手中的玉壺甩上天空,朝苑外大步而去,大笑道:“四哥,小九告辭,媚娘,回去,為夫給你畫眉,哈哈哈。”
武媚娘朝眾人福了一禮,丹鳳眼笑成了一個美麗的月牙兒,朝李治而去。
只是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眾人,那本來如秋水一樣平靜的眸子中,閃過濃濃的煞氣,隨即恢復平常,消失在苑外。
氣的手都顫了起來,“啪”的一下,將手中珍愛的玉杯摔的粉碎,李泰眼角狠狠的看著李治消失的方向:“好好好,小九啊,你還真狂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