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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李治旁邊的歸海一刀等東宮侍衛暗暗吐著舌頭,心中都是吃驚不小,雖然平時經常見到太子殿下在東宮中演武,但此刻看太子殿下嫻熟的殺人手段,卻絕不像第一次殺人的人。
眾侍衛隱約記起,當初太子殿下五歲時下江南遊玩,在此之間突然遇到僚人叛亂,太子年僅五歲,就協助張士貴平了亂,想必,對戰場十分熟悉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過,這可是戰場,眾侍衛可還要保護殿下呢。
李治現在是完全沉浸在刀劍戰戟交擊的迷人的音樂里了。
他已經不懂得預先思考、估計或者測量自己和別人的力量了,而且別看李治身材瘦削,那一身勻稱的肌肉,卻藏著極端恐怖的爆發力和持久的耐力,任誰看到都要贊一聲:不愧是豬腳啊。在交戰中,李治居然體會到了瘋狂般的快樂和陶醉,腦袋也開始發熱,而在他眼前起伏和閃動的一切東西,李治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殘血戟電光火石般的削去,如果這個時候,歸海一刀跑上前,恐怕也不免人馬皆碎的下場。
無數聚於蓋牟城南面城池的高句麗兵士,栽倒在地上,橫屍當場。
李治象個醉漢,在一聲聲的喊殺聲中,在森冷的刀光中,閃耀著自己的激情,遇人便殺,而從來不聽被殺人的悲鳴。
胯下是李世民愛馬‘颯露紫’與一匹稀有的汗血寶馬的後代,李治起名‘暗電’,暗電周身烏黑,四蹄俱紫,在並不是寬敞的街道上來去如電,輾轉騰羅間,卻是敏捷無比,李治催著它一直向前飛馳的時候,暗電嘶鳴聲不斷,覺得象過節一般歡快。
天亮了,朝陽染紅了天邊,就好象蓋牟城的殺戮一樣。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蓋牟城。
但是戰鬥還在繼續下去,因為蓋牟城那些軍士們還是有寧願死而不願求生和被俘的人存在,棒子中也並不都是懦夫。
現在追上來的龍騎兵,每個人都按照李治這六個月來,訓練他們而養成的軍事習慣,在作戰。
所有的想要突破重圍不肯跪地投降的高句麗士兵,全都排成一個大圓圈,像一群野豬被一群狼包圍時那樣自衛。
龍騎軍熟練的完成了包圍圈,把他們那個圈不住地壓縮壓緊,有如一條巨蟒纏住一頭野牛的軀體那樣。
於是武器又交擊起來,鏈枷轟轟地響,槊在刺著,弩箭也在不停的射著,橫刀劈個不停,軋軋叫。
駐守蓋牟城的高句麗士兵象一片森林似的紛紛給刺倒。
這些困獸猶鬥的高句麗士兵沒有像他們的同伴一樣,趴下來不斷給龍騎軍叩著頭,不理頭頂上射來的鄙視的目光,乞求著一條生路,這些殘存的高句麗士兵,絕望的朝龍騎兵嘶吼著,但卻絕不放下手中的刀劍,最後只能默默地、陰鬱地、莊嚴而勇猛地死去,他們相對於跪倒在地的同伴,身影太過單薄。
何人都可以發動戰爭,包括懦夫,但要結束戰爭卻要得到勝利者的同意。從百濟攻陷新羅四十餘城、泉蓋蘇文反叛奪權開始,這場戰爭就註定了,但從目前看,泉蓋蘇文註定是無法單方面結束這場殺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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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踢踢腳邊的屍體向左右望去,歸海一刀的右臂上插著一支箭,卻用不熟練的左手死命地砍著,面目猙獰;後面跟上來的龍騎軍全都立在李治的身後,每個人都殺紅了眼,大聲的喘氣著,不時的還突然吼叫了起來,戰爭是最能激法男兒氣概的,而鮮血和殺戮卻是最能讓人瘋狂的,有的龍騎士就連嘴角流下的血都沒有察覺。
李治將臉上的鐵罩推了上去,拿掉了頭盔,頭盔上的淡黃色錦羽被鮮血染紅了,凝固起來,摸一下,都有血團掉落下來,用沾滿血的衣袖抹抹額頭的汗水,抬頭看看照耀著玄黃色土地的紅色太陽,耀得李治都睜不開眼來。
可憐盧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不知這些高句麗軍士的妻子在那一邊看到太陽,是不是也是這樣的血紅呢?
但,一個民族的輝煌,都是在另一個或更多民族的血肉上鑄就的,這說不上對錯,更談不上正義與否。對那些需要戰爭的人來說,戰爭它就是正義的。成王敗寇,贏了自然是正義的,輸了,也就輪不到自己說話了,只能像腳下的屍體,功過由別人評了。
唉,這便是戰爭。要維護的始終是帝國的安寧,自己家的利益,卻又有多少人想過那些新鬼煩冤舊鬼哭的場景。
恐怕,那些達官顯貴們是不會想的,就連老百姓也不會想,他們只需要安寧的生活,這些血肉廝殺,只是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真正令人可憐的還是這些屍山血海中走過一趟的當兵的,誰也不知道自己明天還能不能活,每個人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
旁邊的歸海一刀今夜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李治的背影,想著今夜這位太子爺在前方揮舞戰戟的樣子,仿佛用鮮血刻畫一般,牢牢的定在歸海一刀的腦海里。
此刻從側面看那顆因為摘下盔頭盔,而顯得頗有點女性化的面孔,仍然有點不敢相信,這就是黑夜裡大殺四方的戰神?
黑夜中他就像一柄旗幟,一隻遠古凶獸,猛的那是一塌糊塗。
姜恪和一眾校尉的眼都是紅紅的,翻出血絲,這是眼睛神經充血太厲害,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