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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工作刻不容緩,即便有艦隊副司令馬格努斯-馮-萊溫特佐少將和總參謀官辛格萊爾上校的幫助,王海蒂依然忙得如同一隻不停旋轉的陀螺,在傑德灣第一偵查艦隊錨地、漢堡布洛姆-福斯造船廠、威廉港大洋艦隊司令部和柏林海軍總部之間遊走,還得抽時間在德國各地奔波演講。
萊溫特佐和辛格萊爾對於王海蒂的身體狀態憂心忡忡,舍爾和希佩爾將軍屢次勸說王海蒂放下手頭工作,回醫院靜養一段時間。王海蒂執拗的拒絕了幾次,直到鎮定劑再也不能阻止那顆隱隱作痛的腦袋,這才向大洋艦隊司令部請假。
這一忙碌就是十一月下旬,趕在初冬之前,王海蒂晃晃悠悠的北上基爾,旋即掐著時間踏上開往巴伐利亞的火車。
火車從荒涼的北德意志平原駛來,大片大片冷濕的沼澤和枯黃的原野不斷後撤。進入巴伐利亞丘陵地區,單調的淺黃色終於隱沒去,車窗外滿是起伏的丘陵和藍色的多瑙河、遠處的山巒和幽森的古堡、戀棧不去的候鳥和溫順的山地綿羊,還有可人的葡萄架和河谷地帶的金黃璀璨的小麥。
艾薇兒和鄰家男孩布蘭代斯又吵了起來,艾薇兒雙手叉腰氣指頤使,布蘭代斯卻低著頭唯唯諾諾。
西萊姆家的寶貝女兒“只准對艾薇兒一個人好”、“布蘭代斯家的芝士蛋糕就是西萊姆家的”、“艾薇兒的家庭作業也是布蘭代斯的家庭作業”諸如此類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讓王海蒂聽得心驚肉跳,直後悔將這兩個小傢伙帶出門。王海蒂咳嗽一聲,換來女兒不屑一顧的眼神,有心擺出嚴父的架勢,將刁蠻的女兒扭轉成標準的淑女,奈何護短的安妮就依偎在他的肩膀上,妻管嚴的王海蒂只得悻悻作罷。
翻翻白眼,王海蒂撇過頭試圖隔絕女兒的大呼小叫,然而安妮的喋喋不休如影隨形。
三十來歲的安妮絕對稱不上美麗動人,最多也就和姿色平平沾一點邊,歲月的痕跡在她眼角、指尖隨處可見,不過骨子裡的單純,亦或是王海蒂在他的回憶錄提到的“至死都改不掉的嘮叨”經歷韶華的積澱卻一點也沒有改變。
安妮挽著王海蒂的手臂,挽著髮髻的頭結結實實的落在王海蒂肩膀上,掰著手先是數落丈夫在多格爾沙洲海戰中的悍不畏死,旋即又對她的軍人丈夫慢條斯理的細數家庭瑣碎,含糊不清的北德意志方言中偶爾會蹦出幾個令王海蒂感興趣的名字,比如說猶太鬼佬萊曼在碼頭承包了不少倉庫,從工頭搖身變成資本家;比如說老迪克家的工廠被改造成為軍工廠,迪克家族終於躋身成為德國工業托拉斯巨頭,然而縱使老迪克富可敵國卻解決不了女兒凱薩琳的婚事;比如說布朗特在基爾碼頭混得風生水起,在基爾和什勒斯維希-赫爾斯泰因州的工人群體中擁有崇高的威望;比如說王海蒂的舅舅施奈德,他升官了,在基爾布魯克林下區擔任稅務官員。
青梅竹馬年代,安妮就談不上文靜。結婚後,操持家務更是讓安妮的嘮叨變本加厲。王海蒂恨不得將深藏在口袋裡的那一瓶鎮定藥鯨吞,又怕家人擔心,木著頭皮將手裡那一份已經顛來倒去熟讀好幾遍的報紙倒去顛來,不消片刻又心浮氣躁的抬起頭,一不小心撞上了一道同情的目光。
目光的主人是王海蒂的對座,一個穿著藍色陸軍軍服的年輕人。從那套帶有布蘭登堡式袖口檸檬黃色袖章、亮紅色領章和滾邊的藍色軍服,王海蒂輕易分辨出那個年輕人屬於巴伐利亞陸軍。
“讓-阿德勒,陸軍下士,羅森海姆人!”王海蒂深色的常服並不能掩飾他身上愈發明顯的軍人氣息,對座的軍人站了起來,指了指空蕩蕩的右袖,舉起左臂行了一個不太規範的軍禮。
“海蒂-西萊姆,海軍中將,基爾人!”同屬於軍人的氣息將王海蒂內心積鬱著的陰霾驅散,軍人之間的話題顯然比安妮的家長里短和艾薇兒孩童的嬉鬧更對王海蒂胃口,王海蒂連忙站了起來,回了一個軍禮。
第九章左搖右擺的青春(七)
“您就是西萊姆將軍,海軍不敗的阿瑞斯?!”
阿德勒下士激動起來,德意志軍人鋼鐵一般的胸膛和佩戴在胸前二級鐵十字勳章起起伏伏。
“戰爭爆發伊始,將軍您指揮潛艇部隊主動出擊,擊沉英國三艘裝甲巡洋艦和三艘驅逐艦,己方無一傷亡;赫爾戈蘭灣海戰,您擊退了英國人無恥的偷襲,用兩艘輕巡沉沒的代價換取英國五艘輕巡;多格爾沙洲海戰,您率領三艘老式戰艦突襲英國海岸線並且登陸作戰,面對英國人八艘主力艦的伏擊怡然不懼,拼死拖住對手,這才有了擊沉英國兩艘新式主力艦和一艘老式主力艦的輝煌勝利。將軍,您是德意志的英雄!”
陸軍下士列舉的戰績與事實相距甚遠,王海蒂錯愕了片刻,旋即明白那不過是帝國宣傳機器的寫意。望著軍人空空蕩蕩的右袖,王海蒂的呼吸有些沉重,誠懇道:“下士,也許你才是日耳曼人真正的英雄!”
“不,將軍,這並不是虛偽的恭維!”
火車轟隆的行進,搖晃著的車身駛過萊希河長長的鐵橋。迎著波光粼粼的萊希河反射的霞光,阿德勒下士一臉嚴肅道:“海岸線運動戰,我們得到了海軍的有力的支援。11月1日,我所在的第117步兵團攻打海濱公路的一處高地,情報說法國人將會得到英國重炮營的支援,一天一夜的苦戰,我們膽戰心驚的拿下所有高地,英國人的重炮一炮未發,後來才知道配屬法國佬的重炮被將軍指揮的潛艇部隊海上伏擊了。將軍,北海有利態勢是您一手打下來的,您的功勞無論怎麼高估都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