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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一曲唱畢,餘音繞樑。
廂房中靜悄悄的,蕭凡閉著眼,仍舊陶醉在張紅橋的美妙歌聲中,張紅橋卻起身擱下了琵琶,款款走向他。
她的眼眶忽然變得通紅,燕王的話在她耳邊迴響不絕。
“……令姨母如今在本王的照顧之下,本王會待她若上賓,姑娘不必擔心……”
“你自幼父母雙亡,這世上只有你姨母一位親人,紅橋姑娘,親情可貴,失去了可就悔恨終生啊……”
“……”
蕭凡……我該怎麼辦?殺你我不忍心,不殺你卻害了姨母,你可知我苦楚?
張紅橋雙目湧上淚水,很快流落腮邊。
素手下垂,一包白色的小紙包從袖中滑落到她的手上,她的手緊緊捏住了紙包,仿佛捏著她那無法掌握的苦難人生。
咬著牙,張紅橋顫抖的手飛快拂過蕭凡案前的酒杯,白色的藥粉順勢落入了杯底。
張紅橋懷著悲戚的心情,強笑著執壺斟滿了酒,遞向蕭凡,輕聲道:“大人,奴家的曲兒唱得可好聽?”
蕭凡這才回過神來,點頭笑道:“不錯不錯,如聞天籟,我今日可算是大飽耳福了。”
張紅橋的媚笑忽然帶上幾分妖異的色彩,她將酒杯遞向蕭凡,輕輕道:“大人既然喜歡聽,何不滿飲此杯,奴家再為大人唱一曲,如何?”
蕭凡接過酒杯,大笑道:“好好,此曲只應天上有,當浮一大白!”
有風入室,室內燭光忽明忽暗,搖曳不定,照映出張紅橋那張歡顏下隱藏的悲傷和無奈。
旖旎曖昧的廂房中殺機頓現!
張紅橋俏面變幻萬端,猶豫,悲戚,痛苦,種種情緒同時浮現,眼看蕭凡端起酒杯湊向自己的嘴,張紅橋藏在袖中的縴手緊緊握住了拳頭,羸弱的嬌軀也止不住開始顫抖起來。
你若不是你,我若不是我,我們的相遇該是多麼美好……
“……值得自己用生命維護的東西,比如世間的人倫,綱常,正氣和信仰,這些東西需要我們至死不渝的堅持下去,這就叫信念。”
遙想當初,蕭凡說這番話時,表情是那麼的認真,嚴肅,仿佛一位虔誠的信徒在佛前訴說著自己此生的使命,聖潔,無垢,俯瞰眾生。
這樣的人,難道要死在我的手裡嗎?
張紅橋的嬌軀顫抖得愈發厲害。
閱遍世間薄倖男,他是唯一令我心動的人,我怎忍殺他?我怎能殺他?
酒杯沾唇的危急一刻,張紅橋忽然尖聲叫道:“慢著!蕭凡,你別喝!酒里有毒!”
蕭凡一愣,急忙將那杯毒酒放回桌上,這一刻他心神大震,被美色迷得暈暈乎乎的頭腦霎時清醒過來。
“張……張紅橋,你說酒里有毒,什麼意思?你想害我?”蕭凡長身而起,厲色喝道。
張紅橋整個人癱軟下來,悲傷卻釋然。
抬起淚流滿面的臉,張紅橋悽然道:“蕭凡,你高高在上,手握大權,怎知滾滾紅塵里,一個命比紙薄的青樓女子多麼命苦?我害你?我害了你嗎?我害的不是你!我害了我唯一的親人啊!”
蕭凡頓時恢復了理智,張紅橋說得對,她若真想害我,何必提醒我酒里有毒?她沒有害我,她是救了我……
“紅橋姑娘,到底怎麼回事?你害了你的親人是什麼意思?說出來,我為你做主。”蕭凡面色嚴肅的道。
張紅橋使勁搖頭,悲聲道:“你做不了主,你雖貴為欽差,但在這北平城裡,你自顧不暇,危機重重,你做不了我的主……”
“是燕王指使的?”蕭凡眼中湧起了殺機。
張紅橋泣不成聲:“你別問了,今日我不忍害你,姨母也許已成刀下鬼,我……我對不起她……”
抬起頭,張紅橋滿面淚痕,聲音卻無比平靜:“蕭凡,我是個婊子,但我的身子是乾淨的,我的心也是乾淨的!”
說罷張紅橋站起身,飛快的跑出了廂房,夜色下,隱隱約約的哭泣聲悠悠傳揚飄蕩……
蕭凡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目光空洞無神的盯著桌上那杯毒酒,一時間心亂如麻。
殺機驟起又驟滅,事起突然,蕭凡竟沒回過神來。
張紅橋到底有什麼苦衷?為何關鍵時刻她又救了自己?她的親人是誰?
愣愣出神的時候,廂房的大門卻被人哐的一腳踢開。
太虛一臉慘白的捂著喉嚨,踉蹌著沖了進來。
蕭凡大驚失色:“師父,你怎麼了?誰害了你?”
太虛沒理他,在廂房內左顧右盼,惶急道:“水!快給我水……我試丹時中毒了,快!給我水……”
蕭凡:“……”
看見桌上擱著滿滿的一杯酒,滿臉慘白的太虛兩眼一亮,衝上前來毫不猶豫的端起杯往嘴裡倒去。
蕭凡嚇得跳了起來:“師父不可!酒里有……”
話沒說完,一杯毒酒被太虛灌進了肚裡。